大厅最里侧的墙面上,挂着张垂下来的巨大幕布,幕布上正投影着世界杯赛事的直播。
幕布前本是老板安置的沙发小桌,但那处围着的人太多了,坐地上的、坐沙发靠背上的、坐桌上的,全挤满了,空气中混杂的是烟酒与香水的凌乱味道。
赛场上一方进球,球员跳起来拥抱贴脸庆贺,酒吧里也爆发出轰闹声,其中还隐约夹杂着激动的狗吠。
人群更加兴奋也更加拥簇,陈津北略微提高音量说了声“借过”,给他让路的人百忙之中偏头看见他,非常明显地顿了顿。
废了些功夫,陈津北终于穿过人潮走到桌前,背对着他坐在桌上的是个穿白色t恤短发凌乱的男孩,男孩旁边蹲着条威风凛凛的棕色大狗,此刻狗在叫、男孩手里捏着瓶橙色汽水,几乎要从桌面上跳起来喝彩。
陈津北在他跳起来之前,抬手扯住了男孩宽大t恤的后衣领。
周许感受到牵制,转过头时,脸上表情是非常明显的不耐烦:“谁他妈在扯……”
他的话在看清来人的脸后就停住了,旁边的阿拉斯加也顺势转回头,在看见陈津北时,它的眼睛空茫一瞬,突然合上嘴垂下硕大的头,趴到周许腿上不叫了。
周许的反应快极了,几乎是在他看见陈津北脸的瞬间,他就推开狗,两手挂住陈津北的后颈,借力跳到了他身上。
陈津北脸上没什么表情,情绪莫辨,但微垂眼睫,轻托了把周许的腿。
周许两手紧搂住陈津北的脖颈,又以两腿紧紧夹住了对方劲瘦的腰背,他今天穿了条浅卡其的及膝短裤,裤腿略宽,底下露出来的小腿尤其白。
周许将脸埋进对方的颈间,在他肩颈处蹭了蹭,像是耍赖又像是求饶。
他靠到陈津北耳边,在刺耳的嘈杂里低声说:“求求你了,你别骂我也别凶我。”
或许是被头顶的空调吹太久,周许的发丝软又凉,蹭得陈津北有些痒,他要以手撑起周许的额头。
但周许抱更紧也埋更紧,酒吧的喧嚣不减,陈津北仍能听到他的低语。
陈津北还半句话都没有说,周许已经开始装乖认错:“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翘课,不该喝酒精饮料,也不该跑酒吧里来,更不该把六点儿拉到这人多的地方。”
靠太近了,周许呼吸间带着的橘子汽水的甜味直直扑向陈津北。
陈津北头略微向后移了段距离,垂下眼去看周许的表情,他只说一句:“今晚你们班有物理测验。”
酒吧的光晕是种特意制造出的朦胧,朦胧里周许抬起的眼睛倒映着点点光斑,显得真诚又低落,他手指扯着陈津北脑后的黑色短发,拖长语调,好委屈地说:“那我——现在马上赶回去。”
围观的人群里突然有几声极明显的拍腿叹气,或许是身后转播的球场上有球员失误了,周许撑着陈津北的肩膀要向后转头,想去看明白。
但在他转过去之前,有双微凉的手挡了他要向后偏的头。
视线陡然被挡住,周许嗅到陈津北手指上点点油墨的冷香,陈津北在头顶上方问他:“你就这么稳不住?”
周许蹭过陈津北的手,略微使劲,将额头靠到他肩上,后脑朝着陈津北的脸。
他没再看陈津北,目光漫无目的地放在空茫处,像是生气,但又理亏得半句话都无法辩驳。
“下来。”陈津北扯了把周许的手臂,“走了。”
周许表情不佳,带着些萎靡不振,从他身上滑下来。
陈津北立在他面前问他书包在哪。
周许偏头朝四处望了望,像是终于想起来,他丝毫没有陈津北的客气与礼貌,动作有些霸道地直接拨开旁侧挤成一团的人替自己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