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燕嘉允几时睡着的,她感觉隐约听到了身后木榻上翻身的“吱嘎”声音,但没有太关心。
乔蘅一夜好眠。
次日燕嘉允要上值。
以往乔蘅和他都是各吃各的,今日府里来了个侍妾,乔蘅早早起了床,梳洗打扮,等燕嘉允收拾妥当一起用早膳。
苏琬来请安,风情媚骨瞧着格外赏心悦目。
乔蘅对于这世道的女子总是多了些宽容,温声问道:“你要一同用早膳吗?”
侍妾按理来讲不能与主子一同上桌用膳,但三个人心里各有各的心思,一时间没有人提这个规矩。苏琬瞧了两人一眼,微笑道:
“既然夫人邀请,那妾身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早膳变成了三个人,确切地说是一对假面夫妻,和一个监视的眼睛。
乔蘅坐在燕嘉允的下首,苏琬坐在两人对面。
在苏琬面前总要做做样子,乔蘅挽袖给燕嘉允布菜,眉眼温柔道:“夫君,您尝尝这个春卷,味道极好。”
燕嘉允被她一声轻灵婉转的“夫君”喊得浑身一激灵,余光瞥见对面苏琬正看着自己,正了正神色,不动声色道:“嗯,不用给我布菜。”
乔蘅顺水推舟地应下,两个人同时在心里松了口气。
布菜这种事情,还是更适合真正的夫妇,像他们这样的实在做不来。
乔蘅在外向来是温婉端庄的,不贪吃、不大声咀嚼。燕嘉允坐在她身侧,手臂离得很近。神态恹恹的,有些散漫。
这样看过去,好像一对琴瑟和鸣的亲密夫妇。
苏琬忽然呀了一声,装模作样地掩口道:“妾身听闻民间寻常的恩爱夫妻用膳时都互相夹菜,更有甚者互相喂对方吃,完了还要相视一笑……怎的到了燕世子和世子夫人这里,变得这般生疏刻板了呢?”
喂、喂着吃?
乔蘅一双银箸险些没拿稳。燕嘉允蓦地抬头看苏琬,她却笑吟吟地看过来,他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两个人一时都没接话,因为——
他们的爹娘确实都很恩爱,也确实都是苏琬口中这般做的。
燕嘉允想起来了,他小时候甚至见过爹娘在用膳前还要偷偷互相亲一口!腻歪得让人受不了!
“大抵是燕世子和世子夫人都不满这桩赐婚,想着日后寻机离开,所以不愿亲密吧……”苏琬说着说着,哎呀一声,道:“是妾身失言了,妾身自己掌嘴,世子和夫人莫怪。”
说罢她朝自己的侧脸轻轻打了三下。
乔蘅有些僵硬地看着燕嘉允方才夹的春卷,侧头求助地望向他。
燕嘉允盯着她,用眼神示意春卷,意思是他给她夹,让她张嘴等投喂,但乔蘅也算名门世族出身的贵女,怎会做出如此不端庄之举,用眼神很坚定地拒绝了他。
燕嘉允深吸口气,不情不愿地张开口。乔蘅眼疾手快地把春卷放入他口中,看着他不太自然地吃掉春卷,仿佛味同嚼蜡。
咽下去的时候,两人同时松口气,不约而同地看向对面的苏琬。
苏琬一双风情眼笑得格外开怀:“世子和世子夫人当真恩爱非常,看来外头的流言不可信。”
乔蘅如蒙大赦,表面上故作羞涩地掩面道:“让苏姑娘看笑话了。”
燕嘉允冷漠的声音终止了这场闹剧一般的用膳:“今日我要上值,尽快用膳吧。”
接下来苏琬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她没用多少,带着白苏主动告退。
离开前白苏递过来一个眼神,乔蘅看懂了什么意思——一切无事发生,安好勿念。
她轻轻朝白苏点了点头。
苏琬走后,乔蘅轻呼一口气,卸了几分力气。
燕嘉允搁下银箸,侧头看她一眼,视线两厢触及时又响起方才的事情,道:“我还以为你什么时候都不会累。”
“一般不会表现的很累。”乔蘅心说,但方才是个例外。
燕嘉允没问她后边没说完的话,拎起多宝架上的绣春刀,道了声“走了”便离开主院。
苏琬不在,乔蘅没有装样子去送送他,转身回了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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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琬一晌午都在燕府闲逛,似是极感兴趣,东瞅瞅西看看。
戚叔没发话,乔蘅就当没看见,随便苏琬到处逛。
用过午膳,乔蘅把手头上几个位置好的铺面标了出来,唤来李嬷嬷道:
“这几个是我手头上位置最好的铺面,多放一日就多浪费一日,你跟我去人牙子那里租些婆子打扫一下,顺道看看有没有可用的奴婢。”
戴了帷帽,换上低调的素裙,乔蘅带上榴月和李嬷嬷出了燕府,大概是燕嘉允之前打过招呼,门口护卫并没有询问她去往何处。
赁马车来到牙行,乔蘅寻到人牙子,是个看起来很精明的婆婆。乔蘅与她交涉:
“我想租些婆子给我的几个铺面打扫一下,另外买些得用的奴婢,你这里可有合适的?”
婆婆眯眼笑起来:“姑娘这就问对人了。我这里物美价廉,绝没有来历不明的奴婢,而且都有各自所擅之处。婆子多得很,只要付了银子就能借用给姑娘。若是买奴婢……不知姑娘想要什么样的?”
先前李嬷嬷来问过有没有懂经商的奴婢,这种都是稀缺类型的,人牙子没有,乔蘅这次没再重复问,道:“我想要长袖善舞、懂集市、擅长跑腿的男子。你这里可有?”
她和李嬷嬷都久居燕府,不能经常日夜出门,需要一个人在外负责批量进货。
干人牙子这一行的都是人精,婆婆立刻明白了乔蘅想做什么,当即道:“姑娘说的人我这里正好有一个,是曾经在铺面里干过的伙计小头儿,因东家家里获罪才遭了奴籍,本身是个清清白白的人。只是这价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