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昭将祭文写完,落笔,
轻轻吹干纸上的墨递给老族长。
老族长又从头读了一遍,满意地直点头,面上露出笑容,“我看不比去年陈秀才写的差什么。”然后又问三个儿子的意思。
三个儿子也都觉得可以,为了保险些,长子建议:“饭后叫村上几位叔伯过来一起商议,若是可以,咱们也不用请陈秀才写了,本家人写的总比外人写的强。陈秀才又是个难伺候的,昨个还因为祭文的事故意拿捏何家,最后闹翻了脸。”
老族长听这话,点了点头。石头乡秀才不多,要么在外求学,要么就搬去了县城,在乡里的也就一个陈秀才,可不就能拿大。
高昭听高明春这话,忙问:“大伯说的何家是哪个村的?”
他这一问,高明春当即明白他的意思。祭祖的祭文他能写这么好,祭母祭文他更加感同身受,写出来只好不差。心中也觉得这是个好事,既能够帮这孩子一把,也能给何家送个人情。何家的棺材还是在他们家打的呢!
他笑着说:“乡里养猪杀猪的,在乡集北面村子,待会吃过饭,大伯带你去。”
高昭忙道谢:“多谢大伯,有劳了。”
此时高昭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他尴尬地微微垂头。老族长呵呵笑道:“你就在这儿吃吧。”让儿媳准备开饭。
高昭嗅到灶屋里飘出来的浓浓香气,不由唾液泛涌,他忍下来。
“我……大姐和……”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向老族长一家讨吃的次数太多了。
老族长道:“都有。”
高明春媳妇递给高昭两个菜饼,“今早大伯娘没有多做饭,也就能省出来两块,你们姐弟先垫一垫肚子。”
高昭已经感激不尽。
揣着菜饼回到村西头老屋,进门见到小弟已经醒来,不哭不闹,围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像个小大人一样,不知道小脑袋瓜想什么。
他笑着从怀里掏出两个巴掌饼,“旸儿,饿了吧?今天有好吃的。”将一个饼子塞到俞慎思的怀中,“快吃吧,这个都是你的,吃饱了病就好了。”然后将另一个掰成两半,和高暖一人一半。
菜饼只有孩子巴掌大,对于饿了一天的姐弟二人,半个饼子能顶什么用。俞慎思将自己的也掰成两半,放下小的,将大的一半又掰开分别递给他们。
“大姐,大哥,给。”
两姐弟面露异样,显然这是原身不会有的行为。高暖将他的手推回去,“旸儿吃,旸儿生病要多吃点。”
俞慎思再次递过去,“旸儿吃不完。”
“怎么会吃不完?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高暖紧张地坐到床上,拭了拭他的额头,没有再发烧,担心道,“和大姐说,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刚刚喝好多水,吃不完了。”这是事实。
刚刚醒来,饿得难受,高暖先喂了他小半碗白开水,的确占了点肚子。
“那就存着,饿了再吃。”高暖接过他两只手里的菜饼盖在被子下保温。
俞慎思问:“下顿又没吃的吗?”
姐弟二人被他问愣住,高暖忙哄他:“肯定有啊,饿坏了吧,快吃!”
俞慎思没打算就这么罢休,“下顿还有,大姐为什么给旸儿存着?下一顿为什么不吃新的?”
两句话将姐弟二人问住,他从被子下取出两瓣菜饼再次递给他们。
姐弟二人相识一眼,高昭自信地点了点头,接过俞慎思手中饼子,高暖这才跟着也接过。
俞慎思看他们吃才笑着拿起自己的小半块啃起来。
两个菜饼姐弟三人没几口就没了,喝了点白开水,肚子也算撑一撑,至少不会咕咕一直叫。
高昭和高暖说去乡里的事,高暖叮嘱:“明春伯在乡集上经营,和何家应该很熟悉,你事事多听明春伯的,不可出差错。”
“嗯,我知道。”他朝外面看了眼,这会太阳已经升起来,他忙从木板床上起身,拍掉身上秸秆,“我去村口等明春伯。”
临走前,帮俞慎思掖了掖被角,揉了下他的脑袋,哄道:“乖乖听大姐的话,大哥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俞慎思乖巧地点头,心道:兄弟,加油!
高昭没走多会儿,高暖就站在门口朝外看,不时回头看一眼幼弟,眉头微微蹙起。
俞慎思知道她是想出门去桂婶家,今早还念叨一回。
高昭给人写祭文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读书才是正理。她想接过养家糊口的活计。
她担忧自己出门了,幼弟太小,一个人在家会出事。可幼弟还病着,不便带着一起出门,外面虽是晴天,冰天雪地,还是冷的,冻着不得了。
她犹豫着,也焦虑着。
俞慎思现在帮不到他们姐弟,就更不能成为他们姐弟的负担,他将被子铺一半盖一半,躺下装睡。
果然,高暖过来试着喊了他两声,没有得到回应,以为他睡着了,拭了拭他的额头,没有起烧,转身向火堆中加了两根柴,轻手轻脚关门出去。
高暖紧了紧身上棉衣,踩着雪泥来到桂婶家。院门半开着,堂屋门前避风处,桂婶带着两个女儿与几个邻居一边晒太阳一边做针线活。
她刚到门前,几人都瞧见她,其中有人嘀咕一句,“又来借吃的。”桂婶大女儿梅儿拉了把自己娘,“别再借了。”院子不大,高暖清晰听在耳朵里。
桂婶斜了眼自己女儿,冲高暖问:“暖丫头,你怎么来了,你幺弟怎样了?”
桂婶是个胖女人,总是笑盈盈,给人特别容易亲近感觉,这段时间帮他们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