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吓吓死我了!宅子里怕是出人命了,郑司丞他
这妇人的声音和双手都在颤抖,眼神带着一点恍惚。
李好问心头一紧:果然不是好事。
还没等李好问开口,他身边的少年卓来已经上前一步,倒豆子般地问:张家大嫂,怎么了?是谁出事了?你今日和往常一样到郑家帮厨吗结果看见郑司丞出事?怎么还是出人命?他死了没?你看过吗?确定吗?还有救吗?
李好问赶忙拦住卓来话头,张口提醒:既已出事,那就该赶紧去报警报官啊!
张家大嫂被卓来问得心慌意乱、张口结舌。但听见李好问那句断语,她略清醒了些,转身向敦义坊十字街口奔去那里悬着一挂铜钟。张家大嫂奔到那里,奋力拉动绳索,铜钟立即出连绵不断的当当声。
片刻后,十字街上空掠过一片巨大的白影。
长安县的巨筝来得好快!卓来煞有介事地评价,定是原本就在左近。
巨筝?
刚才李好问也瞥见了空中的白影,它仿佛一直翼展巨大的信天翁,从他头顶滑翔而过,带起一阵劲风。
六郎君,张家大嫂敲钟报官,长安县的不良帅听到钟声,赶过来最快的法子就是靠这巨筝啊!
卓来睁着圆溜溜的一对眼望着李好问,眼神似乎在说:郎君又大惊小怪,长安城里,不是一向这样的吗?
李好问闭嘴不再多问,仰头看向空中。片刻后,那片巨大的白影又从另一个方向席卷而来。
这一回李好问看清了那巨筝的模样名字起得没错,那是一架真正巨大的风筝,形制与普通风筝很像,但是体型大了不少,材质是毛竹与丝绸。但那巨筝下方,并不存在放风筝的绳索。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趴在风筝下方的男人,他手中拎着一盘长长的缆绳。
要说这是风筝,倒不如说它是一架能在空中自由翱翔的滑翔机。
巨筝再次出现的时候,挂在它下方的乘客抡起手中的缆绳,将绳头的铁钩向下方掷去。回荡在坊中的钟声里顿时混入当的一声脆响,是那枚铁钩勾在了十字街中心那眼水井的井栏上。
旋即那枚巨筝开始在空中盘旋下降,转眼已靠近地面。十字街上的行人纷纷闪避,让开这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
我乃长安县不良帅叶小楼。何人报案,哪里出事?
挂在巨筝下方的那个男人,还未等巨筝落地,在空中就开口询问,声音雄壮威严。
卓来对这报案流程十分熟悉,忙提高音量回答:十字街东北,郑宅!
巨筝上的男人脸色一变,伸手解开了一道绳扣。这时他距离地面尚有两丈来高,但他照样一跃而下,着地时轻轻一滚,已经卸下了从高处坠落的力道,安全落地,随即翻身立起。
那枚巨筝则轰然一声,落向地面,泊在十字街正中那口水井旁,巨大的白色羽翼激荡起强烈的气流,随着巨筝最终落地而缓缓平息。
从巨筝上下来的男人在二十五岁上下,肤色黝黑,脸庞棱角分明,两道蚕眉短而浓密。他身穿长安县不良帅的土黄色圆领短袍,束腿袴裤,足蹬乌皮六缝官靴,腰佩一柄障刀,落地之后没有丝毫停留,立即向郑宅疾奔。
卓来一拉李好问的衣袖,也要跟上。
李好问却将这少年拽住,沉声道:长安县的人已经到了,我们先不要进去妨碍公务。
自从穿到这个时代,他就一直在努力抵御好奇心的诱惑,免得自己重蹈穿越时的覆辙。这样一来,李好问便自带一种与他年龄不太符合的老成持重,甚至是过分谨慎,与年轻气盛的卓来刚好是对照组。
而且
李好问斟酌着语气,不想吓到卓来。
郑家出的事很可怕。
他没告诉自己的贴身小厮,刚才在张家大嫂开门前的那一瞬间,他在郑宅门口看到了诡异的景象
郑家门板上贴着的神荼、郁垒两位门神,四只血红的眼睛里竟慢慢地渗出些泪水。淡红色的液体沿着门板表面慢慢滚落,原本是十分惊悚的场面,李好问却无端端感受到了十二分的哀伤。
第2章
晚间,敦义坊李宅北堂。
郎君,没事我就去睡啦!
征得李好问的同意,卓来离开李好问所住的北堂,回前院东附东厢他自己的卧房去了。
身为主家,李好问完全没有指使仆婢的自觉,全凭卓来自行其是。但这名小厮早已习惯了以前和李好问原主的相处模式,总是早请示、晚汇报,一定要确认李好问没有其他要求了,才会离开。
李好问目送卓来离开,望向身边,柔声开口:阿娘!
他身边榻上,坐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妇人,乌如鸦,肌肤白皙,望着不过三十许人。她身穿素色襦裙,肩上裹着一道纱织披帛,坐姿娴雅,一对秀目凝望着李好问,目光中充满慈爱。
这位就是原身的亲娘,崔真崔女士,出身清河崔家旁支,但一举一动都是真正的大家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