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一动。
时清羽竟然为了找我,不惜做到这一步。
以肉身为引,献祭追魂灯,寻找一丝魂魄的踪迹。这样很毒的禁术,千百年都没有人敢用了。
8。
我本不欲相认,既然重获新生,上辈子的人我一点儿都不想再有牵扯。
可时清羽说,贺郎在时景年的手上。
想要贺郎平安归来,我只能孤身一人去往妖宫。
时清羽语气艰涩:“母亲,自你走后,父王不久就下令囚禁了玉娘。他在四海八荒找寻你的踪迹,却始终找不到。”
“最后,他受尽了千刀万剐之刑,才从天帝口中问到,你投生到了人间。”
他落寞地看着我,默默将自己沾满血迹的衣袖藏在了身后:“母亲,我和父王都很想你…”
“父王已查清,是玉娘在水牢中给你下毒,才害得你那样痛苦,”他带着几分希冀:“母亲,你还愿意回来吗?”
我没有回答。
贺麟跑到我的身边,小手偷偷塞给我一个油纸包,里面的煎饼过了一天,早就冷了。
他睫毛上还挂着泪,担忧地看着我:“娘亲,你是不是不要麟儿和静思了?”
这么说着,他却还把煎饼往我的怀里塞。
我的心蓦地软了下来,不禁弯了弯眉眼:“麟儿乖,你在家里好好照顾妹妹。再过几天,娘亲就带着爹爹一起回来。”
我摸了摸他腰间有些旧了的荷包,笑道:“都是多年的玩意儿了,你还戴着。等娘亲回来了,再给你做个新的。”
贺麟登时笑了,“只要是娘亲给的,麟儿都喜欢!”
回头时时清羽还来不及收回羡慕的眼光,眼眸中含着泪意,却坚忍地咬紧了自己的嘴唇,不想在我面前透露出软弱。
我似有察觉,看向他空荡的腰间。
那里从来也是有一个我精心制作的香囊的,里面放了最好的花草灵药,后来在时清羽认玉娘为母亲时随手扔了。
我莞尔一笑:“羽儿,你跟父王都错了。害死我的不是玉娘,是你们父子啊。”
“你们都忘了吗,时景年把我囚禁在水牢里想让我向他服软,不让人为我医治,不给我吃食。你为了在他和玉娘的大婚之上献给玉娘一份大礼,亲手剖开我的心脏,接了满满一碗心头血。你们如今要我回去,是还想折磨我吗?”
他的脸色一寸寸灰白,嗫嚅着唇说不出一句话。
9。
再次踏入妖宫,时景年曾经为我栽的一树凤凰花都还未凋落。
在他的眼里,我们也不过是几年不见。
可与我而言,却恍如隔世。
他端坐在明台之上,神色没有了从前的镇定与清冷。
也许是千刀万剐之刑真的痛极了,连他的身子都清减了不少。
“父王,母亲回来了。”
时景年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痛色。他快步上前,却不敢触碰我,手指堪堪停在了我的脸旁。
“窈年,我又做梦了么?”
我淡然道:“时景年,贺郎在哪儿?”
他呆住了,欣喜若狂地抱住我,身子轻轻颤抖:“你是真的,窈年真的回来了!在梦里,你从来不与我说话!”
我强忍着喉间翻滚着的恶心,将他推开,“我早就不是你的窈年了。”
我本无名字,是时景年为我取的名字。
窈年窈年,我曾问他这是何意。
他笑而不答,而我临死前才忽然明白。
窈窕白玉,相伴景年。
时景年脸色苍白如纸,宽大的袍袖之下依稀可见剜骨挖肉的血痕,我仍旧忍不住心紧,却不会再因他心痛了。
他受伤地拉住我的衣摆,语气讨好道:“窈年,我明白了,伽蓝山下为我挡箭不过是玉娘的一出苦肉计,可笑我被一时的情意迷了眼,却将真心待我的你弄丢了。”
他痛苦不堪,泪水滑落脸庞:“是我错了,我任由她伤害你,我不敢面对自己的情意,害你们母子分离,都是我的错!”
时景年仓皇拉起自己的衣摆,为了向我证明他真的知错。
“你身上受过的每一道伤,我都划在了自己的身上。”
时清羽也红了眼睛,他拥住他的父亲,哀求道:“母亲,你原谅我们,我们一家人好好的,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