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日出东方,天已大亮。
秋日早晨,寒风习习,吹在身上一阵阵冷。
陈晋打了个寒颤,脑子还在想着业师的事,显得魂不守舍。
“磨磨蹭蹭的,不想走吗?”
一声低喝。
抬头看去,正见到大舅丘不归那张方正的国字脸,三缕短须,颇有威严。
“还不快上车?被人撞见,我可没法再救你了。”
说着,老鹰抓小鸡般,丘不归一把抓起陈晋,把他塞进停在边上的一辆马车。又伸手从怀中拈出一枚淡红色药丸,小指头大小,然后粗鲁地塞进陈晋嘴里:“吃药。”
陈晋根本抗拒不了,咕噜一声,囫囵吞进肚子。
马车开动,往城外走去。
车厢内铺着毯子,柔软且暖和,陈晋躺着舒服,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渐渐地,他感到身体暖洋洋的,浑身的疼痛如潮水般退去,这是刚才吞食的药开始挥作用了。
见效甚快,十分神奇。
大舅身为武将,在治疗创伤方面有好药也不奇怪。
在记忆里,前身与这位大舅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
简单地说,陈晋父母的亲事并没有得到娘家人的同意,私奔的。后来陈父遭人陷害,生活颠沛流离,导致陈母孕产时落下病根,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丘不归因此怪罪于妹夫和外甥身上。
除此之外,丘不归不喜陈晋,还有一个显得奇怪的原因:因为陈晋不是女孩。
在这个封建朝代,主流是“重男轻女”才对,偏偏丘不归更希望妹妹生出来的不是外甥,而是一个外甥女,这就显得古怪了。
不过外公一家,家风传承,似乎都是这般“重女轻男”。
这一点,从那位容颜艳绝,但行事狡黠野性的小姨姑身上可以得到明证。
由于这些缘故,前身在外公家一直过得郁郁不欢,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委屈感,并因此养出了愤青的性格来,时常怨天尤人。
但经过一番记忆梳理,新的“陈晋”现,其实外公大舅他们对他已经够好的了。
先,衣食无忧;其次,给陈晋供读诗书……
上学读书可不是容易的事,花费不小。
还有这次的牢狱之灾,陈晋不自量力地冲动犯事,沦为阶下囚,要救他出来,不知要打点多少人情钱财才行。
若没情分,丘不归根本不会管,让陈晋自生自灭好了。
想明白这一层,陈晋吐一口气,原身的性格颇有些孩子气,甚至可以说是“中二”,入狱之后,就因为怒骂狱卒而吃了一顿鞭子,被打得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物是人非。
马车微微有些颠簸,陈晋的身子虽然不怎么痛了,但又乏又饿,脑子晕乎,一不小心又睡了过去。
顺利出了城,马车一路奔跑,抵达城郊的老丘庄。
陈晋的外公家正在此,庄园宽大,田产过千亩,不折不扣属于乡绅士族阶层。
马车停在庄园门外,已经醒来的陈晋下车。
丘不归看着他,冷笑道:“叫你去逞英雄,若没我的面子,你早跟你老师一样,死在牢房之中了。”
自古衙门朝南开,从来牢狱多枉死,那等地方进去,不死也得脱层皮。狱卒打的鞭子也有门道,轻重一念之间,如果不是看在丘不归的面子上,恐怕真会活活把陈晋打死。
陈晋躬身朝丘不归做个礼:“多谢大舅搭救,是我鲁莽了。”
丘不归一怔,本以为会像往常一样,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甥会顶嘴呢,没想到居然彬彬有礼地道谢。
难道进过牢房,被打得老实了?
干咳一声:“小郎,救你出来,见不得光,从现在开始,你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等这一阵风头过了,才能进城。”
“小郎”是陈晋的小名,外公家的长辈们都这么叫他。
陈晋知晓其中厉害:“我听大舅的。”
见其态度恭谨,与以前大不相同,丘不归微微点头,表示满意,又叮嘱道:“还有,你屋子里的书,尽快清查处理,一些书得收起来,最好烧掉,以免触犯了禁令,惹祸上身,知道了没?”
“是。”
“那就这样了,丘二,你照顾好小郎少爷。回到家后,不准乱嚼舌头。”
吩咐完那名赶车的长随,丘不归准备骑马转头回城。
陈晋忽地踏前一步,叫道:“大舅,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丘不归问:“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