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砚舟的母亲穿着得体,像上个世纪的大家闺秀一般,后脑勺盘着中式的发髻,可头发却已花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了不少。她的眉眼微微下垂,眉间皱起,法令纹深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看着并非和善的样貌。
他和池砚舟长得有几分相似,但面相上却大不相同,池砚舟没有表情的时候只是略显冷漠,可放在这位女士身上,却显得有些颓靡与阴沉。
程澈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上前招呼道:“您就是池砚舟的母亲?”
女人有些三角眼,向上看的时候下眼白显得有些明显,盯着程澈的时候无端令人有些不适。
女人没说话,只点点头,越过程澈往医院里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了脚步,侧过头没什么语气道:“不要叫我池砚舟的母亲,我叫魏云。”
程澈一怔,魏云已经走出了几步。
快走到病房的时候程澈加快了脚步越过一直没说话的魏云,先行一步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透明玻璃的部分朝里头看。
池砚舟正在睡觉。
魏云显然也看见了,程澈本想劝魏云要不待会儿再进去,话没出口却见魏云的手已经握上了把手。
喀嗒一声,房门被打开,魏云走了进去,程澈想跟进去叫醒池砚舟,魏云却先一步砰一声关上了房门,回弹的木板差点砸扁程澈的鼻子。
程澈:……
池砚舟这妈什么诡异的脾气。
程澈摸了摸鼻子,转头在走廊的凳子上坐下。
或许是那天的风太大,又或许是上天注定想让他听见魏云的话,程澈坐在椅子上无聊玩手机的时候,池砚舟病房的房门被一阵风吹开了一条缝。
程澈余光瞥见了这条缝,于是站起身来走向房门,在他的手搭上把手的一刻,他听见了魏云的声音。
魏云说:“你为什么不直接死掉?”
放在门把手上的手跟被烫似的一缩,程澈骤然抬起眼朝病房内看去。
池砚舟还闭眼躺在病床上,魏云并没有坐下,就这么静静站在床尾,望着床上看似还在昏睡的池砚舟。
从程澈的角度看不清魏云的表情,可她的话却顺着门缝清晰地传递到程澈的耳朵里,那是带着无边恶意的诅咒。
“你应该直接死掉的,你害死了你爸爸,为什么你还要活着?”
“不过还好,听说你彻底听不见了,像你这种以音乐为生的人,听不见了应该很崩溃吧。”
“我好像盼着这一天很久了,盼着你从高处重重跌落,摔进一滩再也爬不起来的泥潭里。你再也做不了音乐,就像你当年害得我一样。”
“想到你活着也与死了无异,这好像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
“你还不醒吗,好想让你看看我现在有多开心。”
“池砚舟……”
砰的一声,病房门被大力推开,弹到墙上震起一片烟尘。
魏云有些讶异地回头,却见刚才那个看起来无害可欺的大高个此时正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一双眼睛带着浓重的墨色盯住了她。
魏云一辈子没有被小辈这么以这种视线不礼貌地盯过,心下有些不快,他正想开口训斥就见这个大高个几步走上前来,以十足的力道拽住魏云的衣袖,全然不顾魏云跟不跟得上,转身扯着人往病房外走。
“诶你谁啊,你干什么?”魏云在身后挣扎喊叫,全然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可不论魏云如何挣扎,程澈的力道却分毫不松,径自将魏云拉到病房外,这才跟嫌脏似的迅速松开魏云的衣袖,拿手在衣服上使劲儿掸了掸。
“不是你谁啊,跟池砚舟什么关系?”魏云收回衣袖维持了一下风度,抻了下自己被扯皱的衣裳,皱眉道。
程澈深吸一口气,扯出一口标准假笑,大白牙险些晃云了魏云那双三角眼:“我是谁不重要,跟池砚舟什么关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现在跟池砚舟没关系了。”
魏云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扯起嘴角的时候整个面部都仿佛被抽在一起,显得整个人愈发刻薄:“你发什么疯,我是池砚舟的亲妈,我和他的事情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评判?”
“诶,可别,您刚才说了,您叫魏云,不叫池砚舟的母亲,这会儿别上赶着认儿子,池砚舟没你这样的妈。”程澈的嗓门不低,楼层人虽然不多,但来来往往的医护病患多少还是被吸引了视线。
魏云生平最要面子,当下觉得自己跟个小辈在这里吵架着实有些掉份儿。
“我不愈跟你多说,但你今天这个行为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
程澈闻言嗤笑一声,懒得再跟魏云用敬语。
“我没礼貌?我没礼貌你就有礼貌?你有礼貌你咒自己儿子赶紧死。”
“你偷听我说话?”魏云嗓音都吊高了。
程澈彻底开始放飞自我:“诶呦我用偷听吗?你那点心思念得巴不得全天下都听见,池砚舟摊上你这么个妈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怎么着?仗着池砚舟听不见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放飞自我人不当人妈不当妈了是吧?瞧给你能的你有这本事怎么不再池砚舟醒的时候当着他的面咒他呢?”
“怕了?怂了?还是觉得骂是要骂咒是要咒的但是不能让儿子听到,毕竟以后还是舔着个老脸要向儿子要赡养费呢?诶呦真行啊,我见的人奇葩多了这种类型的还是全新款呢!”
程澈巴巴巴不带喘气儿的骂了一串,魏云连个气口都没插上,当下气得脸色发僵,直拍胸口。
“胸闷气短左转门诊,咱病房高贵一地儿接不了烂货,您走好嘞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