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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各得其所（第1页）

沈大人心头一片冰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恍惚中看到云小娘在一团缥缈的云雾中向他柔柔一笑，身边依稀站着沈青芜。

云小娘眉宇间不再笼着忧愁，眼神也不是记忆中那般麻木淡漠，她的笑容是轻快的，双眼明亮如繁星。他记得初见云小娘时，自己就是被她的清丽出尘深深地吸引，不知几时起，她就像蒙了尘的珍珠一般越来越黯淡。

他一直觉得女人和园子里的花没有两样，只有那么短短一两个月的花期，花期一过，再名贵的品种也不过是残枝败叶。

云小娘转身要走，沈大人忙叫道：“云儿别走，留在我身边吧。以前是我错了，我发誓，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待你。”

云小娘轻轻摇了摇头，“沈郎，你已经误了我一世，也毁了周氏姐姐的一生，若你还有几分良心，就不要再去祸害别的女子了。”

“我是真心对你的！”

云小娘淡淡一笑，“你有心么？掏出来让我瞧瞧。”纤纤五指凌空抓来，似是当真要破开他的心口抓取心脏。

“啊！”沈大人大叫一声，满身冷汗地挣扎着起身，却被人牢牢按在椅子上。

方择安将手中的空茶杯放在桌上，歉然道：“沈伯父方才晕了，吴先生说冷茶可帮伯父恢复清醒。小侄唐突，请伯父莫怪。”

沈大人茫然地抬手摸了摸，果然摸到了沾在脸上的茶叶。

他又心惊胆战地左右看看，唐妈妈的尸首已经被抬走了，地上洒了草木灰，覆盖了血迹。

夫人周氏也不在大厅，只有女儿沈萃儿脸色惨白地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往上首看，秦王和沈青芜也不知何时离开了。

方择安道：“沈伯母受了刺激，已让人送回房中。秦王殿下说沈二姑娘身体还未痊愈，不宜留在府上，先接回王府去了。”

沈大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喃喃道，“她就不应该回来。”

丫鬟端来新泡的茶，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目光不住瞟向地上那摊灰，越瞟越是害怕，哆哆嗦嗦地拎起茶壶，半天也没倒出来一杯茶。

方择安摆摆手，让丫鬟退到一边，亲自倒了杯茶递给沈大人，“沈伯父，喝杯茶吧。”

沈大人喝了两口茶，心神略为安定了些，苦笑着对方择安道，“今日出了这样的事，都是因我平时忙于公务，疏于治家。此事不仅关乎我沈家的脸面，也牵扯到秦王，还望贤侄……”后面的话没有往下说。

方择安了然点头，“伯父放心，小侄今日只是奉父母之命带舍弟来府上探望伯母，恰巧遇到秦王殿下也在，便一同坐了坐。这是秦王殿下临走之时交代过的。”

沈大人捧着茶盏怔怔地出了会儿神，摇头叹了口气。

“伯父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小侄就先告辞了。在贵府耽搁了这么久，恐怕家中父母会不放心。”

“贤侄留步。”

“伯父有事请讲。”

沈大人张了张嘴，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混乱，不知该从何说起。周氏毒杀云小娘是板上钉钉的事，如今周氏神智混乱，唐妈妈这个帮凶也被当场砸死，沈青芜也算是为她小娘报了仇，可是沈大人依然觉得心里惶惶然不得安宁。

沈青芜会就此收手吗？秦王会善罢甘休吗？

他迫切需要找人商量一下。

比起远水解不了近渴的永安侯，方择安是更适合的人选。若是沈家爆出家丑，方家脸上也不好看。而且方择安年轻，初入官场，心思还比较单纯，不像永安侯那般老谋深算，不会把他当成对付秦王的一枚棋子。

方择安等了片刻，见沈大人眼神闪烁，却迟迟不开口，便主动说道，“伯父可是为如何善后而烦恼？”

“正是。”沈大人叹了口气，“秦王殿下临走时可还留了别的什么话？”

方择安摇头，“没有。”

沈大人又叹了口气，“说来惭愧，我现在头还是晕的，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妥善处理此事。贤侄，你旁观者清，若是有什么见解，但说无妨。”

方择安迟疑了一下，“这……此事乃沈伯父的家事，小侄不明就里，恐怕思虑得不够周全。”

沈大人苦笑道：“贤侄就不必谦虚了。以你的聪明才智，个中缘由早已看得清清楚楚。我年轻时外放甘州徐县做过一任知县，彼时你伯母有孕在身，路途劳顿，便没有带她一同赴任。云小娘是我在徐县纳的妾室，回京后便将她带了回来。你也知道，我在吏部任职，虽然官职不大，但琐事纷繁，无暇分心顾及内宅之事，更谈不上偏宠偏爱。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你伯母竟会对此耿耿于怀，因妒生恨，毒杀了云小娘。我也不知道青芜是如何知晓内情，又是何时知晓内情的，若是她早些告诉我，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般无法收拾的地步。现在我才明白，她从王府回到沈家，想必就是抱着为她小娘报仇的目的来的。唉，父女不成父女，夫妻不成夫妻，我真是愧对列祖列宗啊……”

沈大人掩面痛哭。

方择安余光瞟了瞟沈萃儿。沈萃儿木雕泥塑一般坐着，听到其父痛哭也只是转过头来呆呆看着，完全没有要过来安慰的意思。

沈夫人被白布缠裹送回卧房时，沈萃儿也是这般傻傻看着，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难以想象，她的妹妹沈青芜为了给自己的小娘报仇，默默隐忍，等到时机成熟后不动声色地谋划了一场苦肉计，活生生逼疯了凶手。

沈青芜跟随秦王离开时，向沈夫人看了两眼，眼神中有一丝悲悯。

方择安在那一刻突然有些明白秦王为何会选沈青芜这个低品级官员家的庶女做王妃了。

方择安劝解了几句，沈大人接过丫鬟送上的手巾擦了擦脸上的茶水和若有似无的一点点眼泪。

沈大人已然将家事背后的隐情和盘托出，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方择安也不再自谦，开口说道，“沈伯父，依小侄愚见，不如替沈二姑娘的生母大大地做一场法事，将牌位供奉至慈安观，替伯母消去这段业障，也让沈二姑娘尽一份孝心。”

沈大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对对对，要做一场法事，做一场大大的法事。”

方择安见沈大人同意，继续说道，“三天后就是个好日子，伯父若是无暇抽身，小侄可代为安排。”

“贤侄啊，你这是帮了我们沈家一个大忙啊。”沈大人紧紧握住方择安的手，感慨万分，头一次发自肺腑地嫉妒起方大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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