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红熹:“……”
拾伍·泉先招司客乖龙被狐捉(1)
话音刚落,平静的海面似放起了纸炮,那些无修为的虾儿鱼儿争先恐后,笑呵呵地跃进盆子里。
半刻后,苍迟将搁在地上的盆子抱起,又对那些还想跳进来的鱼虾们道:“好了好了,今回够了,下回想投胎,就早些来。”
未进盆子的鱼虾们听到苍迟所言,发出一片哀呼声。
苍迟抱着盆子,嬉皮笑脸地奔向乔红熹,道:“娇娇,你看有虾有鱼了,可以吃油焖大虾和糖醋鱼了吗?”
盆子里的鱼虾离开了水,眼睛张得圆圆的,侧躺在篮子里一动不动等着被吃掉,不吃它们,好似更可怜了。
乔红熹不情愿地接过盆子,走进胞厨时嘴里嘀咕着:“东海龙太子,怎的肚皮里全是奸计。”
苍迟跟在乔红熹身后走,乔红熹嫌他靠得太近,手肘往后打:“走开,随在我身后干什么?无聊就到一边去倒挂着睡觉。”
“帮娇娇生火。”苍迟指着嘴巴,微微一启唇,从内喷出一小团青火。
青火灼热,用其来烧饭做菜,饭菜熟得快,乔红熹息了怒火,笑道:“你倒是还有些用处。”
得了夸奖,苍迟随即奔到灶膛里喷火。
苍小六和苍小七赶在晚饭前回来了,苍迟做贼似,把苍小六扯到一边去咬耳朵:“爹爹与小六说件事儿,小六你莫让阿娘知道。”
“好。”看自家爹爹紧张兮兮的模样,苍小六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苍迟左右四顾了一番,确定无人来壁听,才道:“小六,你那颗行雨珠,借爹爹用一晚,可行?”
“为何?”苍小六从袖子里拿出行雨珠。
不管苍小六答不答应,苍迟从她手里拿走行雨珠,放进自己的袖里,说:“爹爹有用处,明日就还给你。”
当年由苍迟管雨的时候,他一不高兴就刨坑把行雨珠埋起来,要不就故意遗失,让人干着急。不知苍迟拿行雨珠有什么用处,苍小六疑惑但无解,只能提醒:“爹爹可不能把行雨珠拿去埋了!”
“爹爹绝对不埋!”苍迟和苍小六保证。
龙需有行雨珠方能行雨,苍迟从苍小六哪儿借来了行雨珠,斗移漏转,约略四更,重露砭肌时,衔着行雨珠,去那名男子的住处行雨。
苍迟撺梭也似地在男子的屋上方行雨,骤急之雨,雨滴似箭,击碎瓦片,还把几个龙爪,在屋上跑了一跑,发出哐啷哐啷的巨大声响,几要将屋毁成泥。
那男子蓦然被雨声与不明巨响吵醒,披衣起身,出户一看,发现那云只在他屋上空堆积,雨只在他这一处地方下,想到苍迟所说的话,吓得不知颠倒,两眼一闭,竟就昏了过去。
仔细一算,也有三四年没有行雨了,行不到两刻,苍迟头晕目眩,喉里蝈蝈有声,也愦愦欲吐,强忍不住这阵恶心感,他衔着行雨珠要回东海。谁料在半途中,目睛一翻,分不清天南地北,随处一停,嘴巴一张,把晚饭吃的什么油焖大虾、糖醋鱼一并吐了出来。
好巧不巧,他停的地方,正是在美人胭脂铺的天井上。
虞半白不爱负日,但爱负月。蟾光柔和,可令肌肤美。
在南海,一到月儿映海面的时分,海底深处的泉先会浮出来,或趴在石头上幽哦,或游到海次上,撩着嫩沙,肆体晾发。
离开了南海,虞半白还有夜间负月的习惯,他先是睡了一觉再起身,上半身赤裸着,在天井下用珍珠粉末与薰衣草花粉来泡身。
大尾巴在蟾光之下,颜色似蓝似紫,闪灼有光,若晴光下的钿波。鳞片在水里一张一翕,鳞缝大张时,水涌进缝中,翕时水又被挤出来,反复几下,鳞缝下的皮肉也清洗了一番。
在桶内泡有半个时辰,虞半白背靠在桶沿上昏昏欲睡,几个浅浅的呼吸之下,他进到了黑甜之乡。
他做了一个可怖而无情的梦。
他梦见裴姝手举大刀,要砍他尾巴来做柳惊鱼。
离了水虞半白行动不便,逃也无处可逃,就被裴姝给抓到案板上去。虞半白脱不开,眼角旁掉落珍珠无算,眼睁睁看着明晃晃的刀子落下。
落下那刻,大鱼尾在浴桶里拍打了一阵,虞半白大喊一声“阿耶”之后猛然醒来。
既醒,尚在状况外,眼观四周,声响寂然,不见有举刀的裴姝,才缓神方才那只是一个梦,虞半白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东关街这般大,那柳惊香鱼铺往哪儿开不好,非开在美人胭脂铺对面,虞半白道三声造孽,欲哭无泪道:“寻个好日子,把铺子搬到另一头去吧。”
月儿西转,鱼尾足够湿润了,虞半白从水中出来,打帐去屋内抹些润肤霜。忽然,一颗拳头大的珠子砰然掉进他怀中。
那珠子光亮圆润,似颗珍珠,重有五斤,虞半白拿起来看了又看,暗想:谁家蚌结如此大的珍珠?
虞半白捧着珠子从桶里出来,身上的水滴如连珠一般落在地上,滴滴有声,尾巴还没点到地,一团又一团不明之物从天而降。
“阿耶!什么东西?”不明之物吓得虞半白肢体震撼,被那火药炸了一样,揣着珠子,身子一跃,一下子就飞出十米之远。
不明之物落了许久才停止,虞半白蹦跳着去看了一眼,不过还没靠近,他便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是些腌臜物。
虞半白掩着鼻子离去,微微皱眉,望着皎洁的月儿出神。
天降呕物,虞半白庆幸自觉反应及时,否则又得把身洗一回,但心上也纳闷,不知是哪路神仙吃坏了肠胃,才会做出这般不雅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