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爷子板起脸,他感情最深的小儿子与儿媳也是在小孙子还小的时候双双殒命,因此他对这种有这相同背景的小孩都格外的怜惜。
前些年还能通过忙工作转移注意力来麻痹自己的丧子之痛,后来身体每况愈下,手头上的工作也停了,闲下来时就常常想念儿子儿媳,又想到年幼失怙的小孙子,就愈发心疼。
他对柳虞好,并不全是因为孙子说的对他有救命之恩,其中还有几分真情则是因为怜惜他和周域有着相似的痛苦经历。
他最讨厌别人用轻飘飘的语言去伤害没了父母的孩子。
李芳此举算是无意中戳到了周老爷子的愤怒值临界点。
他将筷子往碗上重重一放:“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不会说话就闭嘴,多吃饭少说话。我看你和利平现在一个比一个不像话了。”
周老爷子发飙发的毫无预兆,李芳被训斥地浑身一阵,缩着肩膀说不出话。
周利平狠狠朝他剜了一眼,活像是要将他暴揍一顿。
“爸,她说话就这样,不过脑,您别气,我回去好好教育他。”
他仿佛是没有听到父亲对自己的批评一般,将过错全推到自己的妻子身上,而自己有转头站在了制高点之上。
周老爷子泄了气,似乎是想叹气,又顾虑到今天的日子不合适,最终只是略显失望地摇摇头。
周兆行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为了不被波及到,并未开口帮他妈说过哪怕一句话。
这两人属实是一脉相承的冷漠。李芳傻傻的替他儿子冲锋陷阵,帮他丈夫掩盖罪恶说好话,终究是什么也没有换来。
她深深低下头颅,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让柳虞觉得既可怜又可恨。但他并不同情这样的人,因为她永远不会反抗压迫她的加害者,只是费尽心思想着如何去打压比自己弱小的人,以此掩饰自己脆弱,敏感,自卑的心理。
“吃饭,别发呆。”周域轻拍了下他的后背,将他从思绪中带出。
周域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他并不觉得时至今日柳虞还会被刚才那番话伤害到。只是起身亲自给周老爷子舀上一碗汤:“爷爷,小虞不在意,我也早已不在意了,您不必为了照顾我们的情绪而生气。”
周老爷爷子脸上显露欣慰之色,拍拍周域按在他肩膀上的手:“不生气,继续吃吧!兆行,给你妈舀碗汤。”
“哎!”周兆行连忙应下。
李芳知道老爷子这是消了气,有意要给她个台阶下,纵使心里对老爷子百般埋怨也不敢说出口,抬起头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
柳虞也不愿再和她计较,没意思。周老爷子的训斥并没有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她短暂的妥协不过是碍于对方对她的压制。她自始至终没有再看过柳虞一眼,更别提是向柳虞道歉。
这种不愉快如同饭桌上的小插曲,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没人再去提前,随着时间短暂的流逝就被遗忘了。到尾声时,一家人除了周域仍是冷着脸,其他人又恢复到了起初的和睦。
饭后大房一家陪着周老爷子假模假样说了会话就借口要回家去了,老爷子知是留不住他们,摆摆手就让他们走了。
大房走后,周域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了,无奈柳虞主动充当开心果,把老爷子逗得乐不可支。
“真的?”
“我才不骗您,我三岁后就开始不尿床了!”
“那域儿比你还要厉害些,他两岁就已经不尿床了,想上厕所了就扑腾着身体起床自己尿。”周老爷子语气得意道,仿佛两岁不尿床的人是他一样。
“哥,你真棒!”
柳虞闻言表情夸张朝周域看过去,周域察觉到视线缓缓抬头。
柳虞:(e)
周域:……
再次缓缓低下头。
也不知道这一老一少为什么好端端谈论起他小时候的事,还拿此当做炫耀的资本。
晚饭三人吃的简单,虽然大房不在餐桌看着空荡,但有柳虞在,几人说说笑笑倒也不算冷清。
夜幕降临,老宅里里外外点起了灯,外面寒冬凛冽,屋内温暖如春。大雪飘然而至,在灯光的照亮下如梦如幻,柳虞站在落地窗前看的痴迷。
周域给他端来一杯热腾腾的牛奶:“喜欢看雪?”
“嗯”柳虞接过牛奶握在手心:“好看!”
喝完牛奶早点睡,明天早上起得早就陪你堆雪人。
“好!”柳虞连忙笑着点头应答,生怕迟了一秒周域就会反悔。
他看着地上浅浅铺了一层的薄雪,迫切希望能再下的久一点大一点,最好能让他顺利对起一个雪人。
将牛奶一饮而尽,他抱着期待的心情沉沉入睡。
屋外,雪越下越急,树枝承受不止雪花积压的重量被压弯,于是又大块大块地簌簌落下来。
柳虞抱着被子一角,对窗外的动静一无所知,他微微抖动着睫毛,嘴角微微上扬,似是陷入了一场异常甜美的梦……
世界静谧无声,仿佛被黑洞吞噬了一般,没有声音,没有颜色。
柳虞缓了片刻从床上起身,窗外是化不开的黑,他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到浴室。
一道裸露的背影出现在浴室里,“哥?”柳虞试探问道。
男人暴露的背脊坚实有力肌肉线条优美,柳虞看的浑身发热。
他伸出手点了点男人的后背,白皙的指尖与古铜色的背部散发出强烈的色泽反差。
男人仍然没有出声,浴室安静的可怕。
柳虞再往前靠近,细碎的呻吟声突然传入他的耳朵,而后无限放大,直至环绕着柳虞的世界,无处可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