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之之虽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娘子,却生来有手艺,做的豆腐香甜可口。他想,做豆腐不能发家致富,但能解决温饱难题,离开苏州以前他给了她一笔银子,原本以为她会在苏州和孩儿过上平静的生活,却是不想从他离开后母女二人未有过上一日的好生活。
武宋说上官之之是病死的,她死后,才从娘亲肚皮里出来的颜喜悦无父无母,过着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日子,蒋尚延不敢细想那些生活,光是想一些,他便要泪流满面。
要报家国之仇,只能当个负心汉,当个抛妻弃子,永远得不到宽恕的负心汉。
“喜悦……”但蒋尚延还是哭了,一时间,愧疚、懊悔一起涌上心头。
他私以为的保护却害得心上人病死他乡,害得孩儿疾病缠身得不到救治。
“大人怎么忽然伤感起来了?”蒋尚延失态了,哭得和孩儿一样,被泪水淹没的眼里悲伤毫不掩饰,武宋见状,惊诧不已。
男儿流泪本就不多见,哭出声音的男儿更是屈指可数。
“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孩子,有些想念他,而听了你说的事儿后,忽然有些心疼这个孩子。”蒋尚延不能和颜喜悦相认,托言流泪不为何事,只是因为怀里的孩子动了恻隐之心,“他的爹爹当真是个坏人,我想他日后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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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生父亲抛妻弃女确实可恶,但武宋从未咒过这位亲生父亲,刻下听到没有好下场这种恶毒的话,她胸口下的四两红肉是连不连地颤,但见蒋尚延面有悲伤之色,音声听着酸楚,说出的话虽是恶毒,却不似有恶意在其中,如此矛盾的看法,让她不知开口说些什么才好。
不一会儿,蒋尚延哭湿了脸颊。一年到头见不到孩子几面,这便似是将相连的骨肉活生生分开,武宋想到万一哪一日,她和颜喜悦一年里也只能见个几面,她定会哭得比眼前人还要失态。
这种事儿不能细想,武宋偷偷叹口气,把难过之事抛到脑后,没有出声,寻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送过去。
蒋尚延小声说了声谢谢,却没有伸手去接,颜喜悦虽然长得矮小,但也是六岁的小姑娘了,平日里一餐不遗,有一定的重量,她现在躺在自己的双关里睡觉,冒然抽出一条手臂去接帕子,怕是会让她摔到地上,也怕少了一条手臂的支撑后她的身体会因此疼痛。
他不接,武宋也不能帮他擦去,做出那些暧昧的举动来,只能看脸上吊着泪滑落,亦或是因冷风的吹袭而干透,变成一条条泪痕。
三人在夜色等了一会儿,没有见到一个人人影,耳边只有风声吹过,武宋担心颜九儒会在路途中碰上巡逻官兵,然后被抓去问话,她叩齿求碧翁翁保佑他能平安归来,但担心才有,一只四脚黄黑巨物,飞也似地从一旁跑过。
速度快不见影,眨眼就消失在月色之下,武宋吓了一大跳,巨物跑过的时候,她听到卡嚓一声,它似乎是扭头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眼岔了。
刚刚巨物跑过的地方,正巧有月色照亮。
月色之下,尘埃被掀起,视线变得迷蒙,而尘埃里还悠悠漂浮着几根金黄色的毛发,不久和尘埃一起落到地上。
“刚刚跑过了一只什么东西?武、武娘子瞧见了吗?”蒋尚延也瞧见了,但没有瞧清楚是什么东西。
“我、我也不知道。”武宋木讷地摇摇头,“只知道是一只很大的东西。”
两人正琢磨着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杂乱无序但脚步声,还有一阵吆喝声,武宋侧过身子露一眼寻着乱处看去,只见灯火攒聚,一群巡逻兵站在岔路口说话。
竖耳一听,她听得巡逻兵之间的对话,当中有个年长的人说道:“就是老虎,才不是人呢。”
“我刚刚看见的是人!”一旁的后生一口反驳。
“不是人!是一只大老虎。”年长者面红耳赤,“你刚刚说有人出现时我立马追了过去,在一个拐角处,和那只老虎撞到了一处。”
“这儿又不是荒野之地,怎么可能会有老虎出现?定是你眼错了。”后生坚定自己所见的,“一夜没睡,眼错也是常事儿。”
“不可能,我还摸到了那只老虎,毛发可厚实了,跑起来还是个顺拐,我要是眼错,怎能瞧清楚是不是顺不顺拐。”年长者也坚定自己所见的,指着武宋的方向说,“顺拐大老虎往那边一阵风似的跑走了,地上还有虎毛飘着呢。”
两个人都信自己的眼睛,谁也不肯让一步,你一句我一句,就这么发生了口角。
吵嘴之际,另一人听不下去了,拉开吵得面红耳赤,几要动手打架的两个人,不凉不酸地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刚刚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有人也有老虎?”
此话一出,吵嘴的两个巡逻兵脸上更红了,不尴不尬相视一笑:“确实有这种可能,嘿嘿。”
“所以我们现在要追的是人吧。”那个劝架的巡逻兵问道。
“自然。”后生点头,“我又不是武松,追老虎是嫌命太长了吗?刚刚老虎是朝那个方向跑的,那我们就往另一处走吧。”
商量完毕,他们朝着和武宋相反的方向赶去了。
“老虎?”蒋尚延怕设设的,护紧颜喜悦,“要真是出现老虎,我们可就危险了,刚刚那个雷电似的东西不会就是老虎吧?”
就算是十个赤手空拳的蒙古大汉,也不是一只老虎的对手,他担心若真出现老虎,老虎会寻着气味找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