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巨响激得所有人停下动作,循声而望。
众人只见,沉疴的老人毫无防备地被她放倒在地。
“周……思游……你……”
老人半跪地上,唇角一丝血。撑着手,居然爬不起来。
周思游插着兜,看着自己的杰作,毫无愧歉之心。只是淡然抬起头,往总管方向淡淡嗤道:
“啊,父亲犯病了。”
“亲爱的总管大人,父亲病情危急,这喜宴是不是也该中止了呢?”
周思游也分不清自己父亲是什么病,也许阿尔兹海默,也许缺德事做多了,正在遭报应。
反正自她留洋回来,就一直这样,父亲一病,一批佣人呼啦啦地去,父亲从病里清醒,佣人也呼啦啦地来。
如今老男人又被送进充满中药味的正厢,周思游也无所谓看管。别人说她白眼狼,她更无所谓反驳了。
夜幕低垂,星月无影。
本是喜宴,花轿停去的褐色厢洞房却无人问津。周思游推开门,只见一片高照红珠,映一个喜服下憔悴的身。
闻见房门动静,年轻的女子木偶一样坐在床上,傻愣愣地不动。
只听头顶琳琅作响,是周思游揭开女子面前绯色盖头。
眼前霎时亮了几分。钟情不由得抬起脸。
面前,陌生的年轻女人白衣黑裤,一双狐狸眼眸如点漆,唇红齿白如画报里的人。
她端着一盘水果糕点,对钟情说:“先吃点什么。然后……”
“然后,逃走吧。”
周思游声音轻微,宛如叹息。“你也看到了,你要嫁的那个男人呢……病得很重,命不久矣。你要是留在这里,到最后,你一定会被拉着陪葬的。”
钟情没接过糕点。
她想多看对方几眼,但又怕失礼,只好一直垂着头,垂着眼。
面色几分木然与呆滞。
房内缄默半晌,钟情终于开了口。“不知道该逃去哪里。没有地方能去。”
声音很轻,一面灵动,一面又压抑。像清泉落雨,明明可以轻快,却被环境压抑得失去了灵气。
钟情继续说:“如果我逃走了,她们一定会停掉母亲的药和病所。她活不过这个冬天……”
——可是你的母亲知道你为了她,在这里受折磨吗?
周思游无由来地想,她要是知道,又该作何感想呢?
但开口,周思游只重复地问:“所以,你打算留下?”
钟情说,“是。”
“……随便你。”周思游没好气。
她本身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说话做事没什么耐性。信奉的向来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这一套。
周思游于是放下果盘,只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劝了。”再向钟情挥挥手,“走了。bye”
却是她转身抬步的那一刻,钟情再次出声:“周……周小姐,我要一直,一个人,待在这里吗?”
独守洞房,和一水儿大喜红花对坐到天明,这感觉让钟情头皮发麻。
“大概吧?”周思游闻言,皱眉喃喃,“要我去帮你问一下总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