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那你的意思是本公子耳朵有恙?”钟离沐冷着脸而问,眸光凌厉。刚刚他在雅间等了片刻,却迟迟不见钟离湲进去。
钟离沐有些担心,结果出来一看,果真出了事,刚走到二楼楼口,就看见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正伸手去掐他妹妹的脖子,他心头一紧,幸亏又看到被人挡下了。
一声轻呵,吓得那纨绔身子一颤,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钟离沐快速走下几步台阶,伸手将钟离湲护在了怀中,随后抬眸看向前去。待那张略显讶异的脸印入他眼中时,他也勉强隐去了脸上的怒色,朝对方恭谨地行了一礼:“原来是二皇子,失敬了。”
“这是湲儿?”在看到钟离沐的那一刻,二皇子延陵束是真的感到有些意外,不曾想,只不过六年未见,钟离湲的容貌性情皆是大变,那张脸还哪有儿时的半分影子。
加上这一身寻常衣着,很难让他联想到她是何人。也难怪钟离湲刚刚不问身份便对他有恃无恐,有他父皇护着,在这君都中,何人敢明面上冒犯她。
见钟离沐点头,延陵束抚额而笑,随后看向钟离湲,话音随和:“六年不见,束哥哥倒认不出了,惭愧惭愧。都是自家人,此事看来实属误会。”
言外之意便是要她息事宁人啰?也真够护短的,钟离湲觉得有些可笑,刚要开口,钟离沐却已抢先了一步:“既然误会已出,那么总要
付出应有的代价不是?还有,我妹妹与这混账东西何来的自家人之说?”
今晚也算是钟离湲第一次见这当朝二皇子,如若不是钟离沐在此,她定是认不出的,凭着对方这一身的贵气逼人,她只会认为此人是某个世家子弟。在她看来,此人虽与大皇子是一父所生,但整个人却透着几分阴郁,与大皇子的气韵大相径庭。
“平日里横行霸道也就算了,今日竟敢冲撞到公主头上了,还不向公主赔罪!将事情的原委向钟离公子交代清楚。”延陵束握着折扇负手而立,望着那纨绔时,面色阴沉。
延陵束此时心头已然生出了怒火,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在何处逞凶不可?动谁不好?偏偏在这家酒楼动到了钟离湲头上。
姑且不说钟离湲,如若真的将事情闹大,传到酒楼背后之主那里去,那么此事同样不好收场,免不了要他前去赔个罪。毕竟在别人的地盘无端滋事,理亏的是他。为了以后的大业,如今万不可四面树敌。
驻足围观的人渐多,不过有些对延陵束身份忌惮的客人则是选择绕道而行,生怕因一点差错便引得那三位更加不悦。然而当事几人此时却没功夫去理会其他。
经过“靠山”的提醒,那纨绔算是终于捋直了思路,脑袋却是嗡的一声,钟离沐能有几个妹妹,不就一个吗?离忧公主……
想到这,纨绔的反应都变迅速了,
扑通一下,同自己的随从一般,跪在了梯板上,对着钟离湲连磕响头:“还请公主恕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公主恕罪,公主恕罪,此乃无心之失啊。小的无意冒犯公主,只不过刚刚多饮了几杯,酒劲上了头,误将公主当做了……”
那纨绔低垂的目光游离不定,话说到一半,却似乎有些编不下去了,但如果不能让钟离湲解气,怕是连二皇子都护不了他。先不提钟离家的势力,恐怕连六皇子都饶不了他。这动的可是延陵栈的女人,关系到延陵栈的尊严问题,而他的“靠山”理亏,自会任由自己的弟弟处置他。
况且他父亲不过是一个四品官员,弄不好,他还会连累全家。不过幸亏钟离湲未出什么事,只要他恳恳切切赔罪,对方多少也要给二皇子几分薄面,饶了他。
见纨绔噎得良久吐不出一个字来,延陵束向钟离湲勾唇笑笑,面色温和地开口道:“他已知错,不如湲儿就暂且饶他一次,这毕竟是欧阳公子的地方,将这点小事闹大终归是不妥,自家事,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就是了。”
“这是延陵束的‘小舅子’。”钟离沐适时地附在钟离湲耳畔轻语了一句,以作提醒。
钟离湲略略点头:“好,那便看在二皇子与欧阳公子的面上,我不杀他。”
正当那纨绔松了一口气,以为钟离湲就此饶过他时,头顶再次响起了一道轻飘飘的话音:
“打断一只手,送去青楼做苦隶。既然爱女人,那便与女人为伴,岂不合了他的意。十年而已,时间也不长。”
虽说被人冒犯,钟离湲心头咽不下这口气,但她自始至终也未想过要靠杀人来解决这件事。她多少也是一个现代人,心头可没杀念。
而之所以这样说,则是因为,这看似她做出了退步,给足了延陵束的面子,实则是出了自己心头的一口恶气,说出了自己原本的想法,给了那纨绔一个深刻的教训。而延陵束对于这样的结果也不好再出言庇护,否则倒显得他不通情理。
“噗嗤!”钟离沐一个没忍住,竟嗤笑出声,赶紧以手背去掩了一下嘴,神色转瞬恢复如常。这惩罚实在有趣,看来他的湲儿虽然性情变了,但依旧还是鬼精灵一个。
相较之下,对面两人可就笑不出来了,那纨绔直接傻了眼,仰望着那张淡漠面孔移不开视线,薄唇微张。
而延陵束的面色则是瞬间一僵,随即又被他快速隐去,不过这微变化却未能逃过对面人那双清冷的眼。他张了张嘴,但终究还是作罢了。
“小二,去叫两人来,将他拖去暗巷,记得,动手轻点,可别惊到了他人。对了,还有那条狗,一并解决了,也好有个伴。”由于出门没带随从,之后的事,钟离沐只有吩咐楼里的伙计去办了。当然,他完全不用担心小二办不妥此事,因为这楼里有的是
人手,专为了防止有人在酒楼里生事斗勇。
向伙计交代完事情,钟离沐转而看向了延陵束,面容随和道:“二皇子,若无其他事,那我与湲儿便失陪了。”
延陵束面上虽淡然,保持着一贯的随和沉着,但心中却升起了一些波澜,甚至是丝丝气愤。今晚他算是见识到了,六年不见,这丫头竟变得如此不好应付了。以退为进,笑里藏刀,这一招招着实妙,打了他脸的同时,还好似施给了他一个面子,让人挑不出任何不当之处来,以后指不定还会来讨人情呢!
见延陵束点头,兄妹俩便抬步上楼而去,刚走到二楼口,钟离湲就轻轻推开了他三哥那只揽着她的臂膀,与他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二十五年来,从未与哪个男子如此亲密的接触过,这令她相当不适。而刚刚在面对延陵束时,她不好拒绝钟离沐护妹心切的好意,现在则不同。
两人径直去了雅间,在之后的闲谈中,钟离湲了解到,这家酒楼背后的主人名叫欧阳信,欧阳家的公子,乃是当朝盛平大长公主最宠爱的孙儿,平日里连几个皇子都得对其谦让二分,其他人又有谁敢去得罪此人?
而至于延陵束的那个小舅子,他的姐姐不过是延陵束最宠爱的一个侧室,平日里仗着延陵束这棵大树,在君都中专干些仗势欺人之事,而延陵束则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其说纵容,不如说没心
思管。
当然,钟离湲从不肯息事宁人之时起便知,也许今夜将会得罪了这个二皇子,甚至是招来那纨绔家人的仇怨,可她又必须要让那纨绔受到应有的惩罚。为了尊严,她选择了后者。
在雅间,钟离湲将自己的担忧告诉了钟离沐,而钟离沐只是一脸无所谓的安慰她,说那个小小四品官员不足为惧。至于二皇子,只要面子无失,这点度量还是有的。即便得罪了,一切后果也由他担着,绝不会让他的湲儿受到伤害。
瘫软在坚硬的木板上,面对眼前昏暗的环境,钟离湲细细回想了一番,这件事似乎也已过去了很久,那纨绔的家人不太可能现在才出手报复,况且量他们也不敢针对云候府动手。
如若是受了二皇子指使,那就更不太可能。身为一个深谋远虑之人,他没必要做出如此对他不利之事来,为了讨好一个侧室而去动云候府的人。若事情不曾败露还好,可一旦被人查出,那么他得罪的可就是堂堂云候。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当初在去北越国之前,就已经有人想对她不利了。
奈何去了北越国后,钟离湲与她姐姐一直生活在皇宫里,而其中太子#宫中的防守又向来以森严著称,加之北越国太子派有影卫形影不离地保护她,欲对她图谋不轨之人便没有下手的机会。
据府里人说,她在八岁时,被祭司推算出,如若及笄之前不离
开家而去,将会有灾祸降临在她身上。而那时她姐姐钟离泠与北越国和亲在即,云候便将她一并送去了北越国,一生活便是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