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匪浅忍笑接过明灯:这是一盏很漂亮的灯,莲花瓣样式的灯托,下面支撑花枝盘纹的灯柱子。只有一点奇怪——没有灯芯。
江匪浅目光颤动了一下,奇怪地看着灯芯,当他听到林砧叫出这个精灵的名字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了。
灯芯看到他的目光,风情万种的大眼睛眯了起来,皱巴巴的,并不不好看的脸上露出一个大的笑容,他缓慢地从林砧的身上爬到江匪浅的身上,凑到他的耳边说:“真的要点灯吗?神师在山中留下明灯,又让我做了灯芯,灯芯只有一根,只能燃烧一次。”
“长明崖上的灯又是用什么做的灯芯呢”江匪浅问的很合理。
“神师自己。”
江匪浅震撼地看着灯芯:“神师自己?”
这时候,伊泄心和林砧都围了过来,他们凑近了,一同倾听灯芯的话,这个精灵也尽可能放大声音,让所有人听见:“老神师为了后土无恙,也为了履行自己的诺言,铸造了灯,并将自己放入其中作为灯芯。”
“长明崖的一盏灯长明不熄,是因云机山君和耕烟山君将心血凝聚其中,他们像是一架熔炉,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火焰。”
江匪浅的呼吸几乎停止了,他的脑海中绽放出烟花一样绚烂的东西,这东西的名字叫作感动,但是却不完全是感动,还有惊愕,诧异,甚至羡慕。他的师父和君父,这两个在他心目中格外伟大的人,今天形象又高了一分。
“那么其他神师呢?他们可有将自己的心血放入明灯?”
“大家纷纷效仿。”
江匪浅很是疑惑:“五位神师,五盏明灯,为何还需要你作为灯芯?”
灯芯无不伤感:“因为野质神君不同意这一做法,云机山君就在封山之后将绝云山贡献了出去,让山气的精灵作为灯芯。”
林砧摩挲下巴:“如果明灯是神师贡献自己所造,那么山鬼君所说的‘光明的地方’,应该就是神师的遗迹。”
江匪浅听多了伊泄心讲的故事,知道野质和其他的神师不和,因为痴心执吾剑,还被玉孤台关进山心很多年。
伊泄心感慨:“野质山君以前多敬佩云机山君吶,最后还和耕烟山君化解了矛盾,怎么这件事情上又开始特立独行了呢?”
“一个人的秉性是改不掉的。”江匪浅评价了一句,心忽然猛跳了几下,他想到了野质的专长——秘术。
当年,野质是因为研究执吾剑的秘密被玉孤台关起来的,这就意味着,他对执吾剑的了解可以和魏从容并肩;光明神师在这件事情上不肯施以援手,但是野质可就未必了,他是一个偏激又独特的人,奉行的原则和其他神师的不同,如果他能找到野质,说不定可以得到更多关于执吾剑的秘密,也就是关于他自己的秘密。
他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旅程:神道内只有其他四位神师的遗存,并没有野质的,这就是说,这位神师要么就是尚未隐化,要么就是隐化在了其他不为人知的地方。
论起来,卓沉舟的年龄很大了,其他神师全部隐化,他不可能例外,找不到他的遗迹,只可能是他的遗迹在别处。
茫茫后土,到哪里找?但江匪浅却并不绝望,反而充满了雀跃:相比于困难,“不可能”才会更叫他绝望。
似鱼又似马
“点灯,还是不点灯?“灯芯细小的声音像是一个巴掌,甩到江匪浅的脸上,将他刚才所有的想法在脑子里面震碎了。
他向来果断,这时候却沉默了。林砧在一边,附和似地也沉默着。
伊泄心问:“点了灯,你就要死了?”
“差不多,总之我是出不来了。”灯芯承认。
“有没有别的方法让你无恙?”伊泄心不甘心,他想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灯芯虽然只是个精灵,却也明白伊泄心的心意,他感激地道:“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是这件事情并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要么将我点燃,要么明灯不燃。”
“我们可以等到所有的明灯聚齐了再点灯。”伊泄心仍然抱着这个念想不撒手。
“多一盏灯,多一份保障。点灯。”江匪浅说,同时闭上了眼睛。
“江匪浅,你铁石心肠!”伊泄心控诉,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多情的使君背过身去,蹲在地上。
“点灯。”江匪浅又说了一遍。
“你不必自责。”灯芯看出了江匪浅心中的忐忑和不忍,安慰了一句。
“是你即将献身,你却来安慰我?”江匪浅勉强说了个笑话,灯芯顺势微笑,他们相对凝望,久久无言。
林砧清清嗓子:“咳,灯芯,感谢你,我忽然后悔了,之前没多了解你一点。我还以为你会是个千年老妖怪,一直活下去呢。”
“如果不是点灯,我确实可以一直活下去。”灯芯继续微笑,面部的皮肤皱起来,像是个小老头。但他的话让江匪浅和林砧更难受了,就更别提已经开始啜泣的伊泄心了。
终于,江匪浅无法忍受现场的愁云惨淡,道:“灯芯,来吧。”
“谁来点灯?”这个问题横空出世,将三个人问倒了。
“谁来点灯?不是谁都可以吗?“伊泄心抹干了泪水,不解其意。
林砧嗤笑:“胡说,你自己掂量一下,你第一个就不行。”
“希声,你来,你是神师。”江匪浅自然地推让给林砧,他不能用川纳之力点灯,否则就会暴露。
但林砧明显不理解他的心意,笑嘻嘻道:“你也有神师之力,你点灯,正好让我看看,你的神师之力是不是伪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