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自顾自地说着,是个热心肠了,“非要离家远远的,要去什么深圳,我说这深圳哪有咱儿北京好呢?皇城根儿下,多少人想来来不了,想留留不下。”
自豪感从语气中流泻,与生俱来。
这座城市初看有着厚重的历史感和生人勿犯的风范,不似深圳那般青春,上海那般繁华,重庆那般烟火气,但了解之后,那些幽深曲折的胡同,泼墨涂鸦的艺术区,承载着历史痕迹的城楼,见证经济发展的商业区,都融洽地被包容着。
不可否认,这是一座有魅力的城市,这几年,宋知常常去外地出差,走过那么多地方,她还是最喜欢北京。
“有名的胡同三千六,没名的胡同赛牛毛。”砖塔胡同是北京最古老的胡同之一。
一早,一辆白保时捷718cayans稳稳地停在胡同东口,杭澈下了车,从副驾上拎了东西关上车门,早晨空气好,晨起的大爷在自家门口前后甩着手臂,两旁窄小的路边堆着各家的杂物和废品,南侧的“万松老人塔”在初阳下,朴素,清雅。
穿过一条小路,来到一座朱门前,双门虚掩,黄铜门钹磨得有些反光,两座雕花精美的方形门墩儿立于两旁,四颗门簪上撰着大字“修善修德”,楹联刻着“传家有道唯存厚,处事无奇但率真。”
入门是一间二进四合院,两旁的墙壁下方因为年久有些破损,迎面一座砖雕影壁,过了悬空木雕垂花门,进院东西侧各有一棵槐树,靠近东厢房门口摆着一墩石桌,四把石椅,上面摆着一副围棋木盘,旁边黑色漆盒的帽盖雕花,颇为精致。
东南角一口水井,盖上了圆木板,看样子已不常用。
冬天气候冷,正房青砖上面的红色支摘窗紧紧地闭着,无法分辨主人是否在家。
“老师?”杭澈站在院子里喊着,声音不大。
她上前准备敲门,右侧屋内传来了动静,木门吱呀打开,一个戴着眼镜,米色大衣,随意盘着头发的中年女人迈出了门。
看到是杭澈连忙打招呼,“我还以为要再过半小时呢。”
女人边走过来边推开门。
“路上不堵,也还好。”杭澈微微弯腰点头。
“快进去,外面寒气重。”
北京的二月天,确实冰冷刺骨,门被推开后一股热流扑面而来,屋内暖气开得足,前厅正中央是毛笔书法,落笔行云流水,上书曾国藩16字箴言“物来顺应,未来不迎,当时不杂,既过不恋。”圆形门洞置物架隔断了大厅和里屋,两边错落摆放着古籍,字画,摄影机,茶具,根雕等。
旁边立着两座檀木花架,左右摆放着两盆赤松,气韵生动,弯曲茂密,造型浑厚。
一位银发老人从隔间走了出来,条纹衬衫搭配着灰色花纹针织背心,容光焕发,拄着一根竹节手杖,雍容典雅。
“外面很冷吧。”老人开口问。
杭澈把手里的礼盒放在桌上,上前去扶住老人的手肘,“进来路不长,也还好,好长时间没来看您,怕您生气。”
老人听完回头眯了她一眼,“哼,你还会怕我?”
小姑娘终究是长大了,多了一丝成熟和妩媚,但嘴角总是弯着,莞尔间化开一塘春水。
中年女人从旁边的案桌上拿了药和水递给老太太,老太太习惯地接过一把药一口水。
杭澈看着中年女人,她心下了然解释道,“去年查出来,心脏有些不大好。”
听到这里,杭澈眉头微皱。
“你和她说这些干吗,她一个小孩子。”
杭澈扶他坐下,半蹲下来,脸埋在围巾里,语气有些委屈和心疼,“老师,我不小啦,今年24了。”
感觉出来杭澈情绪有些低落,老人双手撑着竹节手杖,转移了话题,“听说又拿奖了?”
杭澈起身脱了大衣外套和围巾,搭在旁边的椅子上,“去年11月的事情了。”
其实也就是两三个月之前,但加上去年二字,就显得无足轻重。
“不错,做演员就是要能吃苦,要有追求,不能和那些个明星一样,就知道出名博利。”
中年女人把椅子搬得更近一些,示意杭澈坐下,“妈,你怎么又教育起来了,你看清清难得来一次。”
杭澈扭头冲她笑,女人话还没说完,手机便响了起来。
“嗯,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清清,妈,医院”
“你赶紧走吧。”对话被打断,老人挥了挥手。
“我算是看出来了,您这是嫌我碍着您和爱徒交流了。”
“知道了还不快走。”老人假装用手杖墩地。
女人拍了拍杭澈的肩,和老太太告别,带上了门。
“你妈妈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学校还要过几天要开学了。”杭澈卷起袖子,捧着刚才阿姨倒的茶,素净的手指弯成好看的弧度,茶杯的温度让冻僵的双手得到了救赎。
“真好,我也是老了,最近经常会想起来,你和你妈妈之前刚来那会,你看你就那么点高。”老太太手指着门口的木柱比画,上面还有她的之前的身高刻度。
“当时把你妈急得啊,这么瘦小以后怎么当舞蹈家?”
似乎想到了那个场景,杭澈低着头跟着老人一起笑。
“没想到,最后居然去演了戏。”老师摇了摇头。
“都一样都一样,都是演员。”
杭澈想起桌上的礼盒,伸手拿过,“老师,过年也没来给您拜年,这个小礼物送给您。”
她小心地打开包装,两只手端出纸盒里面的匣子。
看起来是比较稀奇的物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