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没有继续吃药,他把药片攥在拳头里,放在腿上,只喝了一口水,简短答,“随便什么都可以。”
赵家荣回到厨房。
他觉得这男孩很怪,话有点过于少了,但又不是因为紧张,正相反,他举手投足呈现出来的总是一种散漫松弛的状态。
想起了刚才发现他的时候,他站在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看天空,微驼着背,眼神安静而迟钝,垂在身侧的手里松松地夹着点燃的香烟。
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那里,也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
他不是身体不好吗,竟然会吸烟。
想了一会儿,赵家荣把锅里的快要烧开的水倒掉,打开冰箱。
还是做两个菜吧,清淡一点的。
他的厨艺一般,因为他平时吃饭都是凑合着来。土豆丝切到一半的时候,炉子上的汤锅发出沸腾声音,他揭开盖子,对着手机上刚查到的菜谱认真斟酌调料的用量。
“我帮你弄吧。”麦冬突然出现在门口。
“唔。”赵家荣正专心致志,被他吓了一跳,拿着汤勺退了一步,“你会做饭?”
他有点吃惊,刚才还觉得这人身上没什么烟火气,像是一副什么也不会干的样子。
“会的。”他卷起袖子,在水管下面洗手,然后指着案板上的土豆,“切这个?”
赵家荣还没说话,对方已经拿起了菜刀,“剁剁剁”快速切了几下就停了手,然后熟练地接好一碗清水,把切完的放进去。他探头看去,浸泡在水中的土豆丝均匀细长,和他刚才切的那一堆形成鲜明对比。
“刀工不错,比我强多了。”赵家荣不掩饰自己的惭愧,“你在家经常做饭?”
“也不算。”
他说着话,瘦而白的漂亮手指浸入水里,很灵巧地摆弄着其他的蔬菜。
厨房空间狭窄,突然多出一个人,略显得拥挤。麦冬动作很娴熟,好像对烧菜做饭颇有心得、游刃有余。赵家荣帮不上手,只能站在边上看着。顺理成章地,后面的任务就都变成麦冬一个人的。
两菜一汤都被摆在桌面上。
赵家荣早饿了,就没怎么客气。还别说,饭菜的味道倒是非常不错,看来这小子真是厨艺了得。他埋头吃了好几口,突然觉得不对劲,一抬头碰上了来自对面的目光。
他愣了愣,“你看我做什么。怎么不吃。”
麦冬好像对自己做的菜没什么兴趣,这么一说,才“哦”了一声,低下头拾起筷子,但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在米饭里戳了两下。
赵家荣越想越觉得他奇怪,于是放下筷子,“你有什么事吗。”
男孩只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然后就低着头开始吃菜,这会儿倒和刚刚截然相反,一口一口吃得很迫切,饿了多久似的。
赵家荣没觉出什么,也没有再仔细去看。?
邻居
客厅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声音很好听,娇而柔软,但并不细弱,带着一种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透露的放肆和亲切。像是嗔怪,又像是命令到,“那可不行……”
至于不行的内容是什么,赵家乐就听不清了,电话虽然开了免提,但是音量不大。麦冬的声音倒是很清楚,他先轻轻地笑了一下,又柔声道,“好啦,我自己心里有数。”
说这话的时候,他像老大爷一样瘫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玩开心消消乐。可是他的语气是那么温柔、自然,带着无限包容的耐心,甚至有点宠爱。
赵家乐翻了个白眼。
她在厨房,正在清理冰箱里已经放得腐坏的食物。一周前哥哥离开前买了东西,她并不知道,麦冬也忘记和她讲。平时没有使用冰箱的习惯,因为她不会做饭,至于麦冬这身娇体贵的大少爷,更不要指望,两个人吃外卖过了一周。
电话里一阵很清脆的笑声。
赵家乐撇撇嘴,她忍不住地猜测,麦冬少爷又说了些什么。
其实没什么好猜的,大体就那些内容,麦冬总是能把女孩子们哄得很开心,他这个功力,她可是确确实实领教过的。
男人们多多少少都会这一套,但是能灵活掌握分寸、不适得其反的实在太少。麦冬不一样,赵家乐相信麦冬没有在演,那么多的女孩子喜欢他,不是没有理由。
麦冬,不会刻意钻研话术,也并不一直温柔,大多数时候,他有点冷淡,懒洋洋的像是高不可攀。但事实却正相反,他很好接近,真正相处起来,是很舒服的。他像一团棉花,温吞、柔软、空洞。他还有一种略带忧伤的坦诚,让人容易放下戒心。
说来也怪,他就是有这个天赋。
他的纯粹和随性构造了他的自信,又因为他孩子般的热忱和洞察能力,让这种自信发挥出威力,成为他轻易征服别人的武器。
而他自己并不察觉。
他天生的,就是招人喜欢。
至于如何运用他自己的天赋,没人看得懂麦冬,赵家乐也不算太懂。因为不管在谁的面前,他想做什么,又不想做什么,都完全凭自己意愿的。
有点恃宠而骄的意思。
就比如说,赵家乐第一次知道这个人,是在学生会组织的迎新晚会上。她担当主持人,临时收到通知要调换节目顺序,原因是钢琴独奏的学长突然失去了联系,所有人一顿手忙脚乱,晚会结束后麦冬很神奇地出现,给出的解释是睡过了头。
却没有很多人谴责他。
后来听到他弹琴,是在一起之后了。商场一楼大厅的中央人来人往,他在摆放着“请勿触碰”标识牌的钢琴上,手把手教一个小孩子怎样弹出《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