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院已经?掌起了灯,卢宛懒洋洋坐在窗畔软榻上,看着也方才醒来,懵懂眼眸黑白分明的谢璟,拿小老虎布偶逗他。
襁褓中的婴孩被逗得咯咯笑,稚气清脆的笑声仿佛银铃一般。
卢宛垂眸望着软榻上的孩子,唇畔也不禁尽是柔和笑意。
看着神色柔和逗弄小公子的太太,侍立在一旁的陈嬷嬷迟疑许久,方才对她轻声道:“太太,奴婢瞧着,三?公子似有些不对劲。”
听到陈嬷嬷忽地这般道,卢宛尚还有些不曾反应过来。
她微微侧身,望着面前的陈嬷嬷,稍有些茫然问?道:“嗯?”
陈嬷嬷犹疑片刻,还是上前,在卢宛耳畔附耳低语了些什么。
听到陈嬷嬷低声轻语所说的是什么之后,卢宛手中拿着小老虎玩偶,在谢璟面前轻轻摇晃的动作,不由得顿了一下。
片刻之后,她望着陈嬷嬷,微有些皱眉道:“嬷嬷许是看错了罢?我如今是他的继母,他怎么会……”
见卢宛若有所思,犹不相?信的模样,陈嬷嬷轻叹一声,道:“奴婢在姑娘身旁已有十?六载,这种爱慕情态,在旁人对姑娘身上,见过不晓得多少,奴婢不会看错的……”
顿了顿,看着卢宛面上渐渐有些凝重出神的神情,陈嬷嬷欲言又止片刻,还是忍不住继续道:“太太虽是摄政王明媒正?娶的正?妻,三?公子的继母,可到底,您与他也不过差了一岁的年纪,又有如此品貌,三?公子会这般,虽教人难以理解,但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卢宛纤白指尖摩挲着放在膝上的小老虎布偶,默然思忖片刻,方才看着陈嬷嬷,眉心皱得愈发厉害道:“那嬷嬷,这要?如何是好?若此事?教摄政王知晓了,我虽问?心无愧,但……”
说着,卢宛隐隐觉得头疼。
她不禁抬手,有些烦闷扶了扶额。
发生这种事?,她真是始料未及。
陈嬷嬷看着眉心紧皱的卢宛,开解劝慰道:“太太不必担心,三?公子会如此,说到底是因?着年少气盛,血气方刚,所以才会有不该有的轻浮妄念。您只需为三?公子寻个貌美?的使唤丫头送到青柏院去,让三?公子收了她,待三?公子身旁有个知冷知热,红袖添香,又能泄火纾解的通房丫头,自然不会再想那些有的没?的。退一万步讲,便是用处不大,今后有人瞧出了什么,要?拿这件事?做筏子,太太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也教人难敢再嚼舌头置喙什么。”
听到陈嬷嬷这般建议,卢宛
颔了下首,这才转忧为喜地笑了笑,应道:“嗯,一切都照嬷嬷说的做罢。”
翌日,卢宛便在宅院寻了个貌美?妖艳的女使,送到了青柏院。
只是出乎意料的,青柏院却?并不曾收下这个女使。
卢宛听着回来禀报的人说,三?公子道自己要?踏实读书,为谢家争光添彩,报答父亲母亲,不敢受外物干扰的话,有些无奈。
但谢辰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卢宛也只能随他去了。
文翠院。
正?在喝茶的孙姨娘听到女使的禀报,不由得顿了一下手中的茶盏。
神色淡淡地将茶盏放到面前桌案上,孙姨娘想到自己化为泡影的筹划,有些失望玉衡院那个聪慧敏锐,竟这么快便发觉了不对劲的苗头,并及时斩断挥灭了一切可能发生的牵绊,教她无法施展拳脚。
轻声哼了一下,孙姨娘不悦道:“她倒是聪明。”
顿了顿,垂眼想了一会子,孙姨娘心中计划着暂时按兵不动,抬首,对女使吩咐道:“罢了,继续盯着些玉衡院的动静。”
她不信,抓不到卢宛丝毫把柄发作。
早晚有一日,她会将属于她的掌家权,一一都拿回来!
……
春末夏初,春意阑珊,但草木却?愈发繁茂,放眼望去,天地间是一片绿意盎然的生机蓬发。
芙蓉还不曾开,正?是赏荷的好月份。
宫里?送了请柬到谢府,张太后邀卢宛进宫,一道参加春日宴。
看到请柬上的春日宴三?字,卢宛不禁有恍若隔世?之感。
日子竟过得这般快,她嫁进谢府,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
虽然这一年多,有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也有波澜横生的风波诡谲,但,她倒也并未觉得太痛苦忧愁,要?以泪洗面。
盖因?受家中父母自小到大耳濡目染的感染,她向来是随遇而安,遇事?乐观的性子。
阖上手中请柬,卢宛随手将它?放在一旁桌案上,笑着垂首,将摇篮车中的谢璟抱了起来。
如今她有了自己的孩子,虽然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这个小东西并不教她时时轻松开颜,有时也会带来忧愁的阴霾。
但,她还是待他,待白驹过隙的日子,有着无穷无尽的,连绵浓烈的爱。
御苑。
卢宛走进水榭,便听到水榭中传来一道含笑的熟悉声音,正?同?她寒暄:“谢太太来了。”
循声望去,瞧见与张太后一道坐在上首的昭平长公主,卢宛行至水榭中,浅浅笑着向她曲膝行礼:“臣妇见过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
张太后面上带着温和笑意,颔首对卢宛道:“谢太太快快请起。”
卢宛没?有言语,只是笑笑,起身寻了个位置坐下。
捻了一粒葵花籽,慢慢地吃着,昭平长公主轻轻上下扫量了卢宛一眼,笑道:“咱们都多久不曾见过了,谢太太还是如从前一般,风姿绰约。”
听到昭平长公主这般道,张太后凝神细思了片刻,也微微一笑,柔声道:“哀家记得,上回见谢太太,她还不曾添璟公子这个麟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