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明日要穿什么衣服,带哪些贡品好上贡神佛。脸色涨红,声音高亢,旁人根本无法插足村民们的讨论。
晓莺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她生于此地长于此地,山上一片荒芜,哪来的什么寺庙神龛。
一切古怪就是从村民们从山上回来开始的,所有人都变成了没有思想的傀儡,浓雾渐渐笼罩了整个村庄,而晓莺,也为自己的罪恶付出代价。神明最终降下了惩罚。
雨山前罪恶
君临微想到站在雨山村的村口,远眺看见的山,和寻常的荒山一样,显现着灰败的苍赫色,看不见任何生机。
这座山和世间寻常的荒山并无不同之处。他甚至还能看到几棵枯树延伸出的光秃秃的枝干。
谁能想到其中埋藏了如此多的罪恶呢?
宋宴害怕地攥紧拳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还是被残酷的事实吓到。君临微察觉到他此时的心绪不宁,手直接覆在宋宴的拳头上,宽大的手掌包裹着宋宴的拳头。
在雨天,雀鸟衔落下的归叶给了蜗牛一个家。
宋宴的心里暖烘烘的。
晓莺的眼泪不值钱似的,一串接着一串,流个不停。
兰成奚恢复成之前浪荡子的模样,用着见人说鬼话的本事宽慰晓莺,奚若明挨着他,敛着的眉头一直未得舒展。
君临微则一直低头思考。
就在不久前,晓莺将她所知晓的一切倾囊相告。
自山上莫名出现了诡异的神龛后,村民们完全放弃了之前见不得人的勾当,转而要向山神献贡。
王安德声称,雨山村现在是山神护佑着的福泽之地,只要为山神献上合适的贡品,山神就会宽恕他们之前犯下的罪。
此后,山神虽然不见踪影,却频频介入村民们的生活中。
“山神”两个字一出现,村民的脸上就会出现狂热的神色,宛如疯子一般。
与此同时,村民们的家中出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们亲吻着,热切地呼唤着,叫嚣这是山神赐下的宝物,恨不得裱起来挂起来供起来。
“哪来的山神啊。”晓莺声音中开始出现了哭腔。
她曾经质疑过,但每当她表现出有一丝对于山神的不信任,村民们便会避她如洪水猛兽。
整个村庄被迷雾覆盖,没有王安德的许可,任何人企图走出村庄,都会如鬼打墙一般在雾里打转,最后不得已返回雨山村。
晓莺尝试过,根本无法逃离雨山村,被诅咒的村。
晓莺,被整个雨山村孤立,如一座孤岛,无人交谈,无人沟通,一人吃,一人住,一人睡。这样的日子,过了整整一年。即使在广场中央彻夜疯癫地大喊大叫,依旧无人理会,她像是被遗忘。
最初还会时不时发疯,一年下来,晓莺变成一个完全沉默的人,唯一的盼头,就是日日靠在村口的柳树前,等待着一个,能从迷雾中走出的人,一个,能让尘埃落定的人。
她等到了君临微。
君临微绕过晓莺悲怮痛苦的绝望,紧紧抓住她话中的“贡品”一词。“什么是贡品?”
当谈到贡品时,晓莺的眼神有一阵闪躲,带着深深的惧怕。
于是,君临微又重复了一遍,“贡品是什么?”语气温和,如沐春风。
可晓莺却承受不住他的目光,开口断断续续地说着,“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什么都可能被当成贡品。王安德一个人说的算。”
说到后面,晓莺的神态完全癫狂,如同真的被山神诅咒了一样。
君临微颇费一番心神,才从晓莺支离破碎的言语中提炼出了有效信息。
献给山神的贡品有很多种,奇怪,恶心,有时候是一整袋腥臭粘连着血水的生肉,有时候是一块半臂大的鹿角。
全都是村民从各处搜罗来的,他们拎着这些令人作呕的玩意从迷雾中返回,不管是什么怪东西,都要一一拿到王安德给他看。
如果王安德说可以,翌日就带着所有村民上山参拜山神。
如果王安德说不行,村民会毫无犹豫地丢掉手中的一切东西。
最初,晓莺只是感到古怪,但见村民们没有害人的心思,还暗自庆幸了一阵,或许山神真的会护佑雨山村呢。
直到,一天,丧心病狂的村民不知抽了哪门子风,问王安德,晓莺的丈夫,昼华,可以充当贡品吗?
魔鬼吞噬了人心,天地间只剩疯狂。
晓莺如同被沉入池塘的不贞者,冷水灌进她的喉腔,令她无法清醒地说出话,冰块从手足逐渐往心脏蔓延,寒冷阵阵刺入灵魂。
王安德嘴角上扬到一个夸张的弧度,缓慢地,清晰地,如同锯齿在晓莺心上切割一般,说出了晓莺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当然可以。”
进宋城看望姐姐,什么都不清楚的昼华,满心满意爱着晓莺的昼华,从村口的柳树,经过他与晓莺共同的家,一直到山上,被雨山村人献给了山神,再也没回来。
晓莺想,她背叛了她的爱人,于是,神判她有罪,她只能和一村的疯子生活在一起,不见天日。她在苦海中等待,等待着唯一救赎的机会。
昼华的消失就是一个引子,打开了某个禁咒。
后来,经常有村民在路上走着好好的,就拽着同伴的衣服拉到王安德面前,“他可以做贡品吗?”
王安德依旧一副笑脸,“可以,我想山神会高兴的。”
又是一场血腥的“上贡”。
雨山村完全陷入魔怔中,白天大家都相安无事,但每隔一两个月,村里就会少一两个人,他们生活的痕迹会被抹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