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方不方便这个问题,取决于什么,两人心里都有数,此刻不过是相互敷衍而已。
崔丞相闻言,借喝茶的动作掩去目中的精光,他差点忘了,皇上有将郭家那小子给带上。
“嗯,算算时间,若是一路顺利的话,皇上可能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抵达西北边境了。”
两人就这般你来我往的又聊了几句听着没什么意思的话后,常会成再次提出告辞时,崔丞相就没再挽留。
他当然知道常家存在想要拉拢他的想法,只是他跟在皇上身边的时间不短,对皇上的心理不说全部把握,但他多少还是比别人更了解些。
所以在皇上还身强力壮,胸怀壮志的情况下,他压根就没考虑过要站队哪位皇子的问题。
如今,更是不必考虑站队的问题了,有这么一位有勇有谋,还有思想有格局有眼界的皇后在,她怎么可能会容许皇位继承人的位置旁落?
是的,即便柳明月表现出对权势毫无野心的态度,且以不惧得罪任何人的架势,在朝堂上表现得越来越强势,说是大杀四方也不为过。
可是作为幕僚出身,最擅长揣测人心的崔丞相,依旧不会相信皇后会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真的无欲无求,只为全力完成皇上的托付而不顾一切。
尤其是现在,他在心中对皇上去西北的真实目的有所猜测后,对于皇后所做的一切,他更不敢小觑了。
不过崔丞相即便猜到些什么,也没在人前露出什么,更没有直接去找皇后。
苍河大坝一案的调查结果,可谓是让人触目惊心,皇上从内库拿出的三十万两白银,有近三分之一被以前任工部侍郎为首的工部官员贪没。
剩下的二十万两到东河府后,又被截留十余万两,上行下效,东河府放款出去时,又被层层盘剥数层,也就是说,最终用来修苍河大坝的银子,可能仅有五万两左右。
五万两用来修大坝,够强够能给大坝糊个面,遮挡住大坝上的坑洞,用来糊面的材料,确实很好,是用糯米汤当粘合剂,拌上混有稻草的黄泥、石灰等材料。
工部的验收人员,当年将这一细节大书特书,重点强调使用这种材料的成本高昂,有多结实,让皇上十分欣慰,进而对参与这项工程的人,都予以嘉奖。
柳明月完全是让高长庚照着当年的嘉将名单抓人,绝对是一抓一个准,不存在有冤枉人的可能。
而秦尚书派去调查大坝情况的人,还需逐一核实一下,毕竟导致大坝出问题的首因,还真是白蚁之祸。
只是负责上奏调查结果的人,在写奏书时,使用了春秋笔法,只突出大坝确实是被白蚊给蛀的,情况非常严重,丝毫不提这种现象已出现多久,才会严重到如此地步。
确定了苍河大坝的情况,已经严重到需要重修的地步,且在朝堂上公开这个消息后,顿时引得朝野上下一片震惊。
重修东河府的苍河大坝,那可是个超级大工程,涉及到的资金,百万两白银起步,需征的劳役,也在十万往上,当然是件大事。
这不仅是桩大政绩,还牵涉到资历、资金、权柄、影响力等,每一位大臣都很在意的东西。
所以在接下来时间,群臣不仅在朝堂上吵,由何丞相牵头,组织各部相关人员一起拟定的章程,几乎是被逐条驳斥。
只要是对己方没好处,抱着鸡蛋里挑骨头的执着,总能从中挑出反驳理由,连命理不合之类的玄学都有被用上。
不得不说,这样的场景,着实让柳明月都被震惊到,她当然知道历史上不乏为某些事当朝对骂,乃至直接互殴的场景出现。
可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平日里看着无比体面,将仁义挂在嘴上的大臣,当众吵打,将所谓的斯文风度彻底抛到一边,那场景,着实让人感到很破灭。
柳明月靠坐在自己的加座上,看着下方的混乱场景,忍不住扶额叹息。
她当然知道,负责主持重修大坝,是一个能够名留青史的大好机会,可她低估了时人对这个机会的重视和执着程度。
两位丞相肯定不便亲自出面抢这个位置,但是他们都有各自想要推荐的人,所以这两位百官之首也亲自下场,唯一还算保留体面的是,他们没上手。
代理工部尚书之位的宋文斌也没参与进去,他当前的位置还没坐稳,当然不敢得陇望蜀。
“启禀皇后娘娘,依微臣之见,可将重修苍河大坝一事,交由太子负责主持。”
听到这话,正吵成一团的众大臣都有些错愕,忍不住对宋文斌怒目而视,却又不敢直接说什么,毕竟事关太子,他们所有人都注定争不过。
看到下方迅速安静下来,柳明月才松了口气,站在她下首的太子听到这个提议,迅速将有些无措的目光投向她。
“太子年少,从没涉猎过河工之事,不合适。”
听到皇后一口否决,下方的大臣们都松了一口气,太子也松了口气,不过他又有些失落,哪怕他也知道,他母后说得是事实,他对河工方面的事务,一无所知,确实担不起这重任。
宋文斌却坚持道,“娘娘,其实负责主持此事的人,未必需要熟知河工事务,只需得到您的同意就行,要不然,您看诸位大人所推荐的人选,大半都是从未接触过河工事务的人。”
这位显然是对抢名额的这些人都不忿,才拿太子做筏子啊,明白过来的柳明月勾了下嘴角,配合得点头道。
“宋大人所言,甚是有理,本宫对此不太了解,还真没注意到这点,原来负责主持修大坝的人,竟然不必在意经验方面的问题吗?那样的话,这个主持者能干什么?能花钱就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