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赌服输,以后这把刀可就交给你了。”
那把刀是父亲给大哥的,他那时候很不服气,不服为何自己不能像大哥一般上阵杀敌。但也不敢去父亲面前闹,便憋着气非要让人把那把刀让给他。那时大哥说他还太小。
“那我长大了就可以跟你一样,成大将军了吗?”
“我们打个赌,等你什么时候个头高过我了,我就把这把刀送给你。”
崔子平一边递刀一边道,“太子殿下与你曾是挚友,你想帮他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我和父亲本就还欠着太子当年的恩情,这是我们该还的,与你有何干系?只是夺权之路向来刀光剑影,血流成河。能守住赤子之心的人少之又少。太子要守住天子皇权不旁落他人之手,便不得不走上这条路,他没的选。但你是自己踏上这条路的,往后遇到的处境或许比你今日所尝还要难上千倍万倍,悔恨懊恼是最无用的东西。我们是做臣子的人,择君而栖,要做的便只是忠君之事。其他什么旁的什么事情,思之过多就是僭越。先皇当初也是贤明之君,和王大将军良友知己一般的君臣之谊让多少人称赞不已,最后将军府还不是落得那样的下场,这些还不够你看清吗?”
崔子安缓缓触摸刀身,然后忽的猛地一把握起,提着长刀一言不发的掀开帘子转身走了出去。
易攸宁本想跟上去,却被崔子平拦住。
“由着他去吧,他此刻心里不舒坦。”
原本热热闹闹的一顿饭到最后闹的有些冷清,三人站在楼上,看见崔子安骑着烈马在东安大街上近乎发泄般纵马狂奔,一路疾驰而去。
“行了。”崔太傅手上黑子没落下去,反而扔回了一旁的棋罐里,抬眼瞥了眼面前有些心不在焉的李祁,哼了一声道,“我看你今日也没有这个心思。”
李祁闻言轻轻磨着指尖的棋子,垂着眉眼依旧没提上半分精神来,嘴上先认错道,“是学生的不好,惹先生不悦。”
“是因着洛北王的事情吧?”崔太傅端起茶杯吹了吹飘在上面的茶沫,抿了一口后问。
“南后是想将手伸到洛北去。可洛北王镇守一方,这么些年不知养了多少亲信,哪里会是那么轻易撼动了的。反倒是如今崔家日渐势大,那些世家眼里向来容不下出挑的,长此以往洛北王只怕会成了众人眼中的眼中钉,怀璧其罪,手里的兵符成了烫手山芋。南后这么一出,长久来看倒是顺势帮了崔家。”李祁顿了一会儿,看着棋盘上的残局,又轻声道,“这本不是件坏事。”
“可你又偏偏觉得洛北王劳苦功高,才打了胜仗回京,崔子平还因此失了右臂,是有功之臣,不该得这样令人寒心的安排。”崔太傅嗤笑一声说,“君圣臣贤,歌谣满路。自古以来就不是一件什么易事,何况放到如今的大晋,便更是痴人说梦。南后的确无法轻易撼动崔明在洛北的势力,但向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南后未必就不及你看的长远。她此次看似被逼无奈将成安王驱逐出京,实则只是缓兵之计罢了。一月之余,其中的变故不知会有多少。她是看准了这些事情虽无关痛痒,却可乱你分寸。情义无用,萧远,情义无用啊。”
李祁听罢无言,指尖的白子握回手心攥紧,转而又轻放进了棋罐里。
棋子碰过罐壁,发出寂静而清脆的响声。
自从那夜在毓秀坊端王李游见过苏慕嘉之后,隔了不到两日就差人送了些金银财宝过来,一道送来的还有四个美人和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瞧着就七八岁的样子,扎着两个辫子,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惊恐与不安。
苏慕嘉瞧了一眼后,抬眼笑道,“王爷的好意我领了,不过这小孩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大人您误会了。”送东西的下人立马笑嘻嘻的解释道,“王爷说她是您兄长当时救下来的,待在府上王爷也不知道该如何安置,想了想,便给您送过来了。”
“王爷有心了,那劳烦回去告诉王爷一声,年里日子有些忙,赶明儿得了空我便去府上拜访。”
“是。那奴才这就回去给王爷复命了。”
等人走了,苏慕嘉坐着没起,看着小姑娘懒洋洋问道,“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看着人满眼警惕,双手紧紧捂在胸前,没吭声。
旁边站着的一个美人见状立马上前殷勤搭腔道,“大人不知道,几日了就没见她说过一句话,多半是个哑巴。”
苏慕嘉闻言目光虽只是淡淡朝说话的人瞥了一眼,眼里的冷淡却让那美人心中忽的一颤,立马便噤声了。
“没有规矩。”冯管家眼色瞧的快,很快就上前呵斥道,“主子没问你话,多什么嘴?我看你那嘴是不想要了!”
姑娘家哪见过这阵仗,自知犯了错,立马就跪在了地上。
“行了。”苏慕嘉出声制止道,“先把人安置下去吧。”
“得嘞。”冯管家领了命令,又犯了难。苏慕嘉身边一直便没什么人,除了丫鬟下人就是小十三。这宅子也不大,唯一一间像样的院子里苏慕嘉住着。突然来了这么几个女人,还是端王送来的,总不能和他们这些下人住在一起。他犹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转回来小心翼翼问,“那奴才给这几位安排到西苑住去?”
“西苑不是一直荒着吗?”苏慕嘉坐正了身子撑着下巴抬头问道,“收拾出来又需得一大笔钱,你出银子吗?”
冯管家被人说的一噎,然后便领会了苏慕嘉的意思,知道他没将这几人放在心上,于是立马道,“奴才们住的那院子地方还多着呢,奴才这就把人安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