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照始终阖着眼,“陛下若执意要送采月出宫,干脆把我也送出去了罢。”
片刻的沉默后,楚少泊还是妥协了,“既然你都替她求情了,那朕又怎好拂了你的面子?”
一旁,在听见自己不会被驱逐出宫后,采月一个劲儿地磕头道谢。
楚少泊觉得烦,便让人退下了。
不多时,大院内仅剩他与云照。
云照知道人还没走,干脆躺在安乐椅上闭眼假寐,但过于频繁的胎动让他不适感渐渐加深,很快便把胃折腾得翻江倒海。
察觉到对方的难受,楚少泊不免担忧,便询问:“可是又不舒服了?”
云照胸口起伏加剧,一脸倦容地瘫软在安乐椅上,他喉结用力滚动,似乎想将胃内翻涌的淤气咽下,但努力了半天,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干呕起来。
楚少泊托着他的后背,一只手放在对方胸口不停替人顺气,“怎么样,好些了吗?”
云照喘着粗气,起身避开了他的进一步触碰,语气漠然地道了句“无碍”。
楚少泊掌心落了空,倒也不气,只是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他盯着云照稍显笨重的背影,目光流转道:“楚国的封后大典极为繁琐,朕是怕你受不住才想着等你生产后再举行,不是有意…………”
“陛下多虑了。”话未说完,云照打断他,“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我早已与人拜过天地,陛下的封后大典还是另寻他人罢。”
“子晞…………”
“陛下将我当成一个已故之人的替身,可知是在自欺欺人?”云照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语调也拔高了几分。
楚少泊显得有些激动,“胡说!你这不是好好儿地在朕面前站着么?”
或许是孕期心绪不定,又被困在这陌生的宫里两月余,云照情绪已然差到了极点。
面对楚少泊的一意孤行,他完全不惯着,直言:“望陛下谨记,在下姓云名照,是大郢的摄政王,也是大郢的护国将军———裴勉的枕边人。”
每说一句,楚少泊的脸色便愈发难看,就在云照以为他会发怒时,却只见对方蓦然嗤了一声,道:“想方设法地激怒朕,想来心里还是住着朕的。”
云照眉头微蹙,懒得再搭理他了。
眼瞧对方转身回屋,楚少泊眸光一闪道:“有件事,朕觉得还需告知你一声。”
云照不作理会,径直上了石阶。
楚少泊见状低低一哼,继续道:“郢国的那位裴将军,据说已经扳倒了奕王,且已自立为新皇。”
云照脚步一顿。
来楚国那么些时日,他不是没向旁人打听过,但毕竟都是深宫之人,又岂会知晓别国内政?最终也就不了了之了,眼下是他第一次听到有关那边的消息,说不激动是假的。
见人终于有了反应,楚少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似无意道:“短短两月就铲平了各番势力,那位裴将军还真是不容小觑,只是………”
“只是什么?”云照追问,语气不乏激越,丝毫没察觉对方已将主导权抢夺了过去。
楚少泊嘴角始终挂着抹淡笑,他看了云照一眼,而后自顾自地走向旁边的花圃随手摘下一朵美人蕉,道:“听说奕王已于两日前自尽于牢内,而那位裴将军突然发疯似的将他尸身砍成了肉泥。”
知道那么多,想来是在郢国安插了眼线,听着楚少泊的叙述,云照心道。
对于云褚,他早已没了昔日情分,死了便死了,但裴勉…………
他知道,裴勉此举必然事出有因,多半是没从对方口中得知关于自己的下落才会至此,否则绝不会无故发疯。
“在想什么?”忽然,楚少泊走近道。
他把那朵美人蕉别于云照耳前,然后理了理鬓边的发丝,笑赞道:“娇花配美人,朕的子晞果然是最好看的。”
这一次,云照没有反驳。
分别的这两月,他太想裴勉了,想得几乎快要疯掉。
“子晞这眼神,叫朕如何把持得住?”笃定对方不会反抗,他指尖轻抚对方眼睑,眸中满满都是爱意。
云照任他的手在自己颊上游走,只是眉目间的抗拒让明眼人一看便知其此刻的境遇。
但实话来讲,楚少泊唤云照为“子晞”,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点安慰,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心底的那个人早已不在,但每每看见云照那张脸,他又无法遏制牵挂的思绪在体内绽放。
之前,他曾在云照面前提起过付子晞的性格与其相似,但实则不然。
大概是从小饱受苦楚的缘故,付子晞性子胆小怯懦,从来不愿与人多交流,却独独喜欢跟在他楚少泊身后,恨不得一日三餐都粘在一起。
反观云照,长着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且心性凉薄,毫无人情味可言,与付子晞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也正因如此,他在见到云照的第一眼起,便下了决心要将对方训诫成付子晞那般百依百顺的性子,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付子晞还活着,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将灰暗过去中仅存的那抹光亮重新复燃。
“云公子,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忽然,他话锋一转,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本簿子。
他把那簿子递到云照面前,说:“这是朕在子晞死后,凭着记忆一笔一笔写下的偶记,里面记录了有关子晞的一切。”
云照看了他一眼,半晌抬手接过。
“即日起,朕每天都会告诉你一条有关郢国的情报。”目光勾勒着对方的脸部轮廓,他说道。
云照面无表情问:“条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