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娘子说完这些,顶着的那口气一泄,肩膀垮下来。
她看着厅里坐着的几人,心里并没有多少底。
她鼓足勇气来见柳娘子,却没想到另来了两位女眷,听柳娘子唤“姑夫人”、“表姑娘”,她就知道这是侯府正儿八经的主子。
柳娘子是妾室,府里说话拿主意的肯定还是正主。
她们是高门女子,与柳娘子、与她这样的普通出身人家一天一地。
翁娘子敢与柳娘子谈条件,但对上贵人,她心里虚。
也许人家看不上她的筹码。
也许人家也不在意她们母女的死活。
可她没有别的路了,除了搏一把,无路可走。
这时,先前从小花厅里出去的闻嬷嬷又回来了。
她提来一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从中取出一大一小两瓷盅,又摆了勺儿。
“我们姑娘交代的,”闻嬷嬷轻声道,“这一盅茶能安神静心,娘子先喝一些,灶上刚下来,热乎乎的也能祛寒。
这盅小的是豆沙甜羹,赤豆熬化后滤了渣,添了一点蜜,温热适口,娘子看看合不合姐儿口味,看她脸色白、怯,最好能吃些甜的。”
翁娘子惊讶地看向阿薇。
她之前看到这表姑娘与嬷嬷交代了话,没想到竟是……
能给热茶,又送甜羹,这般仔细周到的人定然会有好心肠,她们应该有希望的。
翁娘子道了谢,吹着热茶喝了几口,再舀了一勺豆沙。
“小囡,”她用唇试了试口味与温度后,轻声哄孩子,“甜滋滋的,你定欢喜的。”
小囡木木的,喂到嘴边的甜羹也没有引起她的兴趣,只本能的吞咽。
谁也没有催她们,让翁娘子慢慢喂。
阿薇看在眼里,心下有了较量。
昨晚上镖局后院的状况,怕是远比翁娘子说的要凶险得多。
翁娘子开出价码时眼神坚毅,但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现、自己的身子在抖,她远没有她想的那么镇定。
而小囡在她怀里不哭不笑,显然是吓着了。
说到底也就是两岁多的孩子……
或许是热茶让翁娘子缓和过来,亦或许是小囡吃了几勺之后微微摇头给了些反应,翁娘子又与阿薇道了谢。
其实,昨儿是真的见了血。
王庆虎丢尽了脸,火冒三丈,他打方氏是揪着人头往木板桌上锤。
一下接一下。
小豹哭得撕心裂肺,挨了王庆虎一脚。
王大青上去拉扯王庆虎,两人都急红了眼,互相砸拳头打了个鼻青眼肿,又疯了一样要拔刀。
都是跑镖的汉子,遇到过贼寇,也杀过贼寇,拔刀就不是花把式,是真的会杀人。
其他镖头、镖师都不敢来劝。
戴绿帽的事儿,谁劝谁讨不着好,等注意到动刀子时再想拉开,都要来不及了。
是翁娘子提起菜刀挡在了两人中间,跟疯了一样骂天骂地骂男人。
平日温和得有些内向的人了狠,才算稳住了局面。
方氏已经昏过去了,头上一个血肉模糊。
王庆虎与王大青都有伤,谁也不服谁,一副要拆伙的样。
翁娘子没空管那些人,因为小囡被吓坏了。
鲜血,争吵,尖叫……
吓得小囡不会说话不会哭,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
翁娘子抱了她一整夜,没有任何好转,她也下定了决心。
别看镖局里都喊她总镖头娘子,她也有一些好衣裳、金饰,比老家的女人光鲜,但这些光鲜全是王大青给的。
她能带走的东西便是去当铺全当了,也不足以让她们活十年二十年。
更何况,王庆虎不会让她带走。
所以,她来找了柳娘子。
阿薇见她好些了,便问:“镖局易手的内情,你知晓多少?”
柳娘子也道:“当初王庆虎设局时,你应当还没有进京。”
“是,”翁娘子道,“我起先并不清楚,只当是镖局东家抬举当家的,后来有几次当家的和王庆虎吃酒,半醉不醉说了些,我才知道,其实有人掏了千两银子买那批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