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梨无语:“你为什么这么关心结婚的事,都说了是假消息了。”
“为什么不结,你们都谈了快三年了吧?洁子和龙之介确定关系一年不到就结婚了。”说到后面这句话的时候,西谷夕的语气还是有些酸溜溜的。
“怎么说呢?”花梨有些迷茫地摸了摸鼻子:“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现在这种状态不是挺好?结婚了也没什么不同吧?”
“很好,不婚主义。这点像我,潇洒。”西谷夕竖起大拇指,朝她露出了一个闪亮的笑容:“人生就该是一场无畏的冒险。”
“倒也没有不婚主义那么坚定……如果彻坚持的话,我大概也会妥协……”花梨支支吾吾地说道。
西谷夕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不争气的家伙!”
因为花梨的不争气,西谷夕气得好几天没有理她。要是想结婚就算了,明明不想结婚,还准备随时为另一个人妥协算什么事?
直到出海后第四天,西谷夕突然一脸严肃地敲响了花梨的房门:“准备一下,台风可能要来了。”
花梨有些意外:“之前不是说往西去了?”
“临时转向了。”西谷夕面露忧虑:“这次的台风等级很高。”
海上的天气总是风云突变。尽管船长全速驶离,但还是被台风边缘扫到了。
“风向?气压变化!”船长大喊着让二副监测数据。
“顺时针!风力增强!气压下降!”
船长闻言马上调整方向,让船首右舷顶风全速航行。
生死
与忙乱的驾驶室不同,位于下层的船员住宿区此刻十分安静。有操作资质的都上去帮忙了,剩下的都是从事后勤和鱼类加工等工作的员工。
花梨一个人留在房间中,独自忍受着风浪的颠簸,等待着船长带他们逃出这片海域。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前两次登船都是风平浪静,尽管十分辛苦,对体力是一项巨大考验,但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宛如世界末日的氛围。
大海如同一只醒来的巨兽,发出沉闷辽远的怒吼声。船舱在海浪中起起伏伏,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掀翻。
在极度的紧张中,花梨反而平静了下来。她开始思考一些平时不会思考的问题。
如果她这次不幸罹难,周围的人会作何反应呢?
伤心肯定是伤心的。
母亲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希望泷川爸爸能够坚强一些,照顾好母亲的情绪。因为母亲的身体原因,他们再婚后没有再要小孩。或许也有一些她的原因。因为对她教育的失败,让母亲对育儿这件事失去了信心。
想起以前花梨每次开始旅行的时候,泷川每次虽然不会直白地表达关心,但都会默默被她的银行卡里打钱,尽管花梨一次都没用过,但依然感激他的用心。
好友们应该会伤心一阵子,但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所以最后大概都会被时间治愈。
最后就是彻。他要怎样才能同失去爱人的悲伤和解呢?
花梨很少让自己陷入后悔的情绪。但这一次心中的后悔如同外面的海浪一样翻涌。
为什么非要上这艘船呢?其实她对捕鱼或者是秋获都没有格外的偏好。只是喜欢在这种对体力的极致压榨后,疲劳对身体的回馈感。那让她有一种真实活着的感觉。
说到底还是又想逃避了吧。当彻试探她对结婚的态度的时候,当他的眼睛里时不时露出对婚姻生活的憧憬的时候,花梨都感到了一阵难言的压力。
到底结婚的意义是什么呢?无休无止的抱怨吗?面目全非的自己吗?即使两个人能互相体谅,和睦相处,那又何必用那一纸文书来证明呢?
以前花梨怎么都找不到的答案,在此刻却清晰的显现了出来。
它是一种身份,一种立场。
花梨想,当她死后,她要及川彻享有法律赋予他作为丈夫的所有权利。分配她的财产,申报她的死亡证明,处理她的遗体。
她要让他以未亡人的身份安排她的葬礼,起草讣告。然后站在门口,给每一个来吊唁的宾客鞠躬致谢,然后别人会轻轻拍一拍他的肩膀,道一声:“节哀。”
他要强压悲痛,以极大的责任感来处理这一系列繁杂的耗人心神的所有仪式,最后在极度的疲劳中度过那迎面而来的第一波休克性的疼痛。
而不是以一个不上不下的男友身份,作为前来吊唁的宾客的一员,像一个插不上手的局外人,只能格格不入地站在那里。
这或许就是葬礼的意义。用一场流程固定又琐碎的仪式,让亲人爱人离世的事实变得更加世俗,更加落地,而不是像一个远远飘走的气球,永远难以释怀。
想到这里,花梨忍不住失笑了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还有闲心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海浪似乎变小了一些。没有了一开始那种将一切吞噬殆尽的大恐怖。
花梨的心神也放松了一些,精神的疲惫涌上来,让她渐渐再无法保持清醒。
——如果这次能平安回去,就去区役所登记结婚吧。
在坠入黑甜梦乡之前,花梨这样想到。
——
在台风结束后的第三天,花梨接到了及川彻打来的电话。想来是在新闻上看到了台风的报道就有些担心,可惜海上信号不好,所以这才接通。
“晴朗号”在台风中逃出生天后,受到了一定的损伤,所以船长做出了立即返航的决定,此时已经航行到了横滨港附近,再过不久就会靠岸。
既然危险已经过去,为了避免他不必要的担心,花梨隐瞒了他们遭遇台风的事,只说自己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