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讲。”
他没开口,而是费力地将左手挪到背后。
布莱恩·怀特再次拿出了那把枪。
青年艰难地挪动躯体,一寸一寸
向前,最终停留在距离伯莎一步之遥的位置上,而后将那把配枪放在伯莎手中。
其中意味,不言而名。
“你——”
伯莎微微瞪大眼。
手中的配枪沉甸甸的,漆黑的杀人武器在月光之下闪着冰冷寒光。这抹寒光和布莱恩眼底的清明呈现出截然相反的情感。
“是的。”
他就像是拉家常一般吐出接下来的话语:“我请求你杀了我,夫人。”
伯莎抿紧嘴角。
她沉默许久,最后问:“为什么?”
“为什么?”
布莱恩却似是惊讶:“我杀了玛莎·加里森,可是你不能将我送去警察局,我的名字一旦登报,真理学会将立刻明白他们的底牌已经被别人得知,不能打草惊蛇。
但杀人偿命,夫人。只是我是一名牧师,我不能自杀,否则根本毋须他人代劳。”
说真的,伯莎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如此难受过。
她静静端详着布莱恩的脸,他越是笑容平和,伯莎越觉得有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了她的心头。
“你可以为之赎罪,”伯莎用沙哑的声线艰难开口,“既然真理学会想要你回去,你就回去。他们最擅长搞渗透间谍,你我完全可以有样学样,他们是不会想到自己最为需要的那个人其实是间谍的。”
“夫人——”
“你一旦回去,我们立刻就能拿到那个匿名投资人的身份,”伯莎越说越觉得这有道理,“如此一来不出三个月就能搞定真理学会。况且他们有
延长寿命的药物,你说不定还可以多活一些时日。”
“可是我不想活下去了。”
布莱恩却说。
“夫人,感谢你为我着想,为我难过。可是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你怎么能信任我去当名卧底?今日死的是白教堂的妓()女,明日又会是谁?”
是的,我回到真理学会,说不定能做些什么。他们会把我当成圣人一样对待,就像是基督徒看待基督那样。让我坐上神坛,说不得还要为我塑像颂歌,死后还能换个方式活下去呢。”
话说了一半,他自己先笑了起来。
可是这根本不好笑。
“但我不想,夫人,”他说,“与其成为受人供奉膜拜的怪物。”
布莱恩·怀特背对教堂中央的十字,朝着伯莎跪了下来。
“我选择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跪在地上的青年朝着站立的女郎伸出手,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伯莎的手掌,可这无关情()欲、无关爱情,伯莎可见的只有一个无比神圣的灵魂,与最后一刻仍然坚持着其为人的尊严。
他提伯莎握好枪柄,他提她拉开枪膛,而后布莱恩·怀特虔诚地用双手包裹住伯莎持枪的手,将其挪到自己的眉心。
“算是我求你,夫人,”他说,“求你杀了我。”
“……”
伯莎阖了阖眼睛,她一句话没说,可等待过程中的布莱恩却似乎懂了。
他恍然。
“你没杀过人,”布莱恩惊讶道,“身为帮派头目,你没有杀死过任何人。
”
“……是的。”
“那太好了。”
挂在布莱恩脸上的笑容依旧单纯。
“这可真是个意外收获,我将会是你第一个杀死的人,这是不是意味着……待到死后,你会永远记住我?”
记住身为人类的那名布莱恩·怀特,而不是任何沾染上宗教、邪教,以及悲痛经历的那个符号。
教堂大厅一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