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措听到第一个分句就下意识想推据,但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收了回来。
摊主看他犹豫,又撺掇:“点一盏吧,求个家人平安。”
江措沉默了一会儿,接过灯和笔,笑了笑:“谢谢你啦。”
“不用谢、不用的。”
澜沧江在夜晚变成一捧巨大而沉闷的黑暗,还有些天灯没走远,成为黑暗中撒着的光点。
天上挂了月亮,于是水里也有。
江措很安静地看着江面上的那轮月亮,想到阿妈对他说过的话。
“我们阿措的名字很好听呢,达瓦江措,大海里的月亮。”
那些光点多像经久不衰的希望啊,可还不是会掉下来,大海里的月亮是听起来很好啊,可是还不是假的,一碰就要碎掉。
江措拿起笔,在灯面上落下一个意义不明的横划。
没必要。江措手一抖,后知后觉认为自己两面三刀,刚才还嘲笑别人制造多余的城市垃圾,这会儿自己又点上了。他把那盏灯叠起来揣进口袋,钢丝骨架抽出来打算找个垃圾桶扔掉,最后往天空的虚无里看了一眼。
原本应该是没有意义的一眼,江措却突然在稀疏的星群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字写得很大,好像怕天上的神仙看不到似的,江措没见过那么丑的大字。
“阿措平安快乐,心想事成。”
【作者有话说】
进度开始快起来,就意味着我们差不多快破镜了
长留的归处
哇我的天,好干巴,你的灯为什么全在写我,我身体健康的很不劳费心啊,心里完全没有想要做的事好吗,怎么背调都不好好做啊。况且怎么不写和我永远在一起?那个虽然土但好歹还算像个私欲的心愿吧。
平安快乐和心想事成都不是我的心愿,替我求这些没有必要,不如多为自己想想,笨成这样,这么晚了还敢待在外面不回去。
江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谁的灯,他在心里这样想,边想边有些惊异地去看那盏灯升起来的。
孟醒应该是没看到他,被一干人等簇拥在其中,周围人在闹哄哄地讨论手里的灯要写什么,孟醒已经把灯放出去了。
一看就没有经过仔细的思考就放出去了,想必是乱写的。江措往后走远了几步。
孟醒放完灯就很乖地站在一边等别人放,一句话都不插,手垂在身侧,肩脊有些单薄却很挺拔。
耳垂上绿松石把他的容貌衬得有点过于艳丽了,本来就是处处精致的长相,江措不止一次赞叹过人的睫毛怎么可以长到那么长,眼珠为什么可以那么好看,嘴唇为什么可以那么那么软。
又过了十几分钟,孟醒走了,和他那些同事。
江措慢吞吞地扯着狗绳,看了一眼手里抽出来的天灯的骨架,一时间也并不能思考什么,只是在满目的混乱和空白中缓缓地看清了那盏属于他的灯。
喜欢他的人不是没有,但无一例外都想从他身上多少获得一点什么别的反馈,孟醒好像不要,也不在乎有没有,虽然内心确实渴望,不过只会自己努力。
他的喜欢近乎是古板的刻苦。
所以爱上孟醒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吧,由此视线和心都会被占满、被栓在某处,飞不起来也坠不下去,意味着捆绑和驯服,他感觉到将要被束缚的不安和焦躁。
他不愿意用心爱人,生来如此,可是面对孟醒又不可避免地心软许多次,于是现在终于尝到贪恋的苦果。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样的羁绊永远不会圆满和长久,然而江措抬头看着已经逐渐平息的天幕,露出确实的不解:“阿妈,可是他为我点灯啊。”
孟醒和同事聚餐回到酒店后刷开房门发现房间是黑的,江措并不在,他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哪,那边没回,他就先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江措刚好进门,手里牵着边牧。
“你去哪了?”孟醒擦着头发。
江措把狗绳从边牧脖子上解下来,拍了拍狗的背让他去玩儿,“去外面吹了吹风。”
孟醒隐约察觉到他情绪不对,问他:“怎么了?”
江措往浴室走,过了几秒才答非所问说:“下次不要那么晚还待在外面,不安全。”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明明他自己也回来这么晚,孟醒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他没有很在意,江措这个人在想什么他时常是无法理解的。
孟醒回到床上躺下,手机亮了一下,进来一条消息,来自时少观。
【时医生:最近状态怎么样?】
这次他们没通视频和电话,是因为孟醒提前和时少观说这段时间不方便,他在外面工作。不过时少观收到这样的回复其实没有多相信。
【孟醒:工作逐步展开,有困难但是在努力克服,初见成效,适当进行放松调整、恋爱关系健康稳定、身体及精神状态良好。】
时少观看着发过来的那条短信,不是很难想象孟醒得有多认真打出这些字。
她面前的桌上摊着孟醒从开始治疗迄今为止的报告。时少观皱着眉,手上的黑色水笔在指尖不停转动。
孟醒从刚开始到现在的状况其实都差不多,就是处在一种治疗与否都不甚重要的尴尬的位置,她感受很明显,孟醒像一根绷紧但稳定的弦,就算不参与治疗也不会对日常生活产生多大影响,最害怕的情况就是突然被谁刺激到以后,或是有一天突然想就此放弃生机,就算救治回来此后也会一蹶不振。
但是治疗许久,情况好像也没有多大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