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老太太搓搓手,说:“倪雀啊,你看你最近白天忙着上班,羊都是我替你放的,还有家里其他的活儿……”
倪雀打断她:“奶奶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老太太笑眯眯的:“我是想问,你既然辞职了,那肯定发工资了吧?”
自从有了手机后,倪雀就没什么现金了。不过即便有足够多的现金,倪雀也不可能对老太太予取予求。
她腾出一只手,从兜里摸出一张毛爷爷,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语气明显不满:“就一张吗?”
倪雀用刀挑起切好的苦瓜放到菜筐里:“奶奶,爸爸每个月给你五百块,你打麻将只要不玩大,足够了。我没有钱,你不要再问我了。”
老太太还怪委屈地说:“你爸已经有小半年没给我钱了。”
“你问他要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爸那个脾气。”
“奶奶你是觉得我脾气很好吗?”
老太太哼唧着,小声说:“我好歹是你奶奶。”
倪雀敲了三个鸡蛋在碗里,用筷子边搅边说:“对,你是我奶奶,所以我一直努力尊敬你。但你是一个合格的奶奶吗?你不问一个正值壮年的可以赚钱的儿子要钱,却问一个还在读书还做不到完全独立的孙女要钱。这不是脾气好坏的问题,这根本就是不讲道理。”
老太太咕哝:“你别读书,听你爸的去打工不就能独立了,不就好了嘛。”
倪雀搅着鸡蛋的筷子停了,她扭头看着老太太,看着看着,眼眶里蓄起一汪湿润,老太太瞥见,把钱往兜里一揣,撇撇嘴:“哎哟哟,真是说不得哦。”
老太太斜着眼“嘁”一声,扭身飞快地出了灶房。
祖孙俩吃完饭,倪雀洗碗收拾。
她今天来了大姨妈,身体不太舒服,简单洗了个澡,收拾完明天开学要带的东西,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她入睡时,倪保昌还没回来,说明他肯定在外头跟人吃饭,大概率还会喝酒。
倪雀照例将门反锁,又把行李箱抵在门后头。
或许冥冥之中有所预感,倪雀睡得并不踏实,所以倪保昌回来的一瞬间,她就听到了外头开门的动静。
“倪——雀!”倪保昌扯着大嗓门,拖着浑浊的腔调喊道,“倪雀——!”
倪雀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睡觉不脱内衣,身上穿的是薄且泛黄的旧衫,她随手套了件长袖,抓起床头立着的一根棒槌,走到门边。
通常情况下,倪保昌喝多了酒,回来撒酒疯,只要她房门反锁了,倪保昌骂骂咧咧拍上一阵门没人回应他,他就会回屋。
可这一阵,因为倪雀威胁他的事,倪保昌肚子里窝着火。
尤其今天,倪雀还辞了职,明天又要开学。
在倪保昌看来,她将第一次大幅度脱轨,偏离他原本预期中倪雀初中毕业后该走的路。
如倪雀所料,倪保昌在她房门外停了下来,怒骂她辞职的事,还以各种粗鄙的话语表达着他一贯深以为然的“最是无用读书人”的观点,间或夹杂着“臭婊子”“死丫头”“贱人”之类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