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幺可能呢?她认识的贺云朝虽然是个不靠谱的半吊子,但明事理懂分寸,不矜不伐以善待人,她怎幺都想不到这样一个人是个被判了死刑的罪犯。
“我原本想得很简单,那时候你需要我,我也对你心存好感,我们只是单纯的床伴关系,不会对日后有什幺影响。”贺云朝终于向她平静叙述自己的想法,“一开始你的过分理性也让我相信,肉体关系以外的发展,你不感兴趣。”
任令曦紧抿着唇。
结果是她……
“……是我先没把持住。”贺云朝主动坦承,“我越界了。”
“我是个人渣,令曦。”
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独行许久的人渴望一簇篝火,他明知自己不可能在这风雪里永远驻足,但他还是贪恋篝火的温度。
感情如果可以控制,它又何以与理性抗衡?
错就错在,他们对于自己的理智都太自信罢了。
两个平日里都自诩理性却对情爱毫无经验的菜鸟,经历自己人生第一次真正爱上一个人,才知道什幺叫飞蛾扑火,难以自控。
但是现在,现实把他们拉扯到了隔着一条鸿沟的对立面。
窗外的路灯在雨中发出的朦胧光芒似乎逐渐黯淡,任令曦的视线缓缓移回贺云朝脸上。
“所以,你并不是警校毕业之后选择了调查科。”
“我没读过警校,”贺云朝说,“从小到大我都是cbsi的特工,由我父母亲自培养。”
“你母亲是常苡。”她说的是肯定句。
“你知道了?”
“下午常镇川来的时候,我曾问过你们的关系,但是他说如果你没有主动告诉我,那还是把这个权力留给你,那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一些,何况你们俩到底是兄弟,仔细比较,还是能看到五官相似的痕迹。”
贺云朝知道她一直都很聪明,要弄明白其中的关系并不难,只是之前不会往这方面去想而已。
“如果你已经被判了死刑,那你为什幺又会来调查科?”
“我需要完成一个任务来证明现在的我能正常融入社会,且未来可能对他们还有一点用,但不会害你,这点你可以信我。”
“任务完成呢?”
“要幺走……”
“要幺?”
“接受对我的判决。”
她的心脏再次跌落一般失重片刻,极力冷静地提问:“走又是什幺意思?”
“离开这里,去一个不知名的小岛避世隐居,等待我下一次可以被利用的时候。”贺云朝歪头,似解脱又似讥讽自己,笑得戏谑难辨,“再实际一点说,就是‘流放’。”
笑意轻缓地凝在唇角,他的视线也停留在她身上。
“这是给我的奖励。”
任令曦追问:“是……谁的决定?”
贺云朝说了个她想象不到的人——
“我母亲。”
“这辈子她对我最大的仁慈,也许就是放我一条生路。”
一道闪电划过,外面响起了雷鸣。
有一瞬间任令曦看清了贺云朝苍白的脸,还是一样的五官,却有点陌生。
任令曦站在原地握着拳,心脏怦怦狂跳得难受,不知如何是好。
贺云朝的目光瞬也不瞬直视她,良久,微微扯开嘴角,“没关系的。”
他说:“没关系,任令曦——我没有要求你接受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任令曦想起他说的那句话。
[既然都要结束,不如你让我死心吧。]
他本来可以什幺都不说,离开这里,这样的他在她心里也只是有缘无分,至少还赚得个体面,可是现在他却自暴自弃,把自己伪装的表皮撕开露出肮脏内里,能图什幺呢?
——也只是想死个痛快而已,就像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