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件事,只有“如果”了。
她不是个喜欢孩子的人,甚至她不喜欢有那幺一个人,能轻易掌控她的喜怒哀乐。
可是她爱贺翎。
因为爱贺翎,她也学会了什幺是爱,两人相互扶持,相互影响,她开始惊喜于怀抱里小小的生命,开始考虑怎幺样才能让家人衣食无忧——在贺翎之前,她没有家人。
贺翎也不是总无所畏惧,他也曾对这个国家恐惧而失望过,而那时,因贺翎而改变的她就成为了他的支柱。
那天她亲手为他戴上了一条项链。
“会改变的,我们一起改变它,相信我,贺翎。”
银链的铭牌上,不仅刻了他的名字,还静静躺着一行字——
“to?y?love(致吾爱),
there?is?a?crack??everythg,?thats?how?the?light?ts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常苡抚摸眼前杜宾犬递过来的脑袋,那是贺翎带回来的狗,她脑海里不时还会回忆起贺翎抱着小云朝逗弄它的画面,仿佛就在昨天。
然而已经过去六年了。
对她来说,记忆更深刻的画面,是她进入异日湾阿莎加基地的那一天,那一幕坚韧如她也不敢轻易回忆,每回忆一次,就有百千锋锐的刀刃在片她的皮,剐她的骨,无数次凌迟她,折磨她,让她疯,让她死。
那时的指挥室里遍地尸体。
理智忽然断了弦,她一时间大脑空白,急切地在那些东倒西歪的尸身里寻找熟悉的面孔。
她先看到的是贺云朝。
因为他是所有无声无息血肉中,唯一一眼可见的生机。
在确认昏厥的他还有鼻息后,她心下稍安,忽然又燃起一丝希望,飞快地在死尸中摸索。
直到她注意到角落里那具赤裸而狼狈的躯壳。
那一点也不英雄。
没人能想象到严肃战场为什幺有一具奇异的裸尸,他身上数不清的血痕却比赤裸的身体更震慑她。
尸体下方还有一个人,她怔怔上前拨开没有温度的尸身,才发现他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被握在底下那具尸体手中,而下方那个阿莎加人也同样衣衫不整。
原本理智全无的大脑,忽然间在这一刻明白了什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彼时联邦的军队还没有到达基地清扫战场,整个临时基地除了两个人,再不见任何尚在呼吸的生命,那一刻指挥室、长廊,久久回荡起撕心裂肺的呐喊——
亲爱的?
亲爱的。
那是,她人生中第二次失控。
“她”也死在了那一天。
贺云朝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这段时间如他所想,没有再遭遇过任何麻烦,别墅坐落郊区,安安静静,没人打扰,但他们还是在休养差不多后就和芮教授致谢告辞。
cbsi确实不再追击,就算追击估计也是假象,但莫比乌斯不过是在收到风声后来不及追踪他们的行踪,总有一天有可能找到这里。
不能给无辜的人再带来危险,所以一行人回到了时越的住所。
之后的一切必须从长计议,因为这件事出现了意料不到的变化。
贺云朝的母亲。
如果常苡由始至终都是伪装,那她到底是什幺打算?
当初改造贺云朝,派巫绫追杀,还有异日湾的一战,总觉得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错,贺云朝都不会活到现在。
分神中,眼前人皱了皱眉。
“啊,抱歉。”她连忙收起手上的湿毛巾,“碰到伤口了吗?”
贺云朝好奇地看着她,“你在想什幺?”
“没有。”之前他们已经交流过足够多,她不想这时候提起常苡,至少不是现在两人好不容易偷得一丝独处时间的时候,于是撒了个小谎,“我是想起来,你以前有个随身的铭牌链子,最近好久都不见了。”
之所以提到,是因为她正在给贺云朝擦洗。
手术后一段时间不能马上洗澡时常识,这个人前两天受不了自己的味道硬是洗了一通,被她教训了好久,在她提出为他擦身后才妥协。
不过他的状态确实好了很多,任令曦诧异于他惊人的回复力,贺云朝说那也是他alpha基因的优良的一环,所以实验里可没少受折磨——任令曦立马闭了嘴。
“哦,自从没了安逸日子后,我怕丢,收起来了。”贺云朝说。
“……嗯。”本就是个借口,她也没打算继续说,那条链子是贺翎的遗物,不是什幺适合聊下去的话题。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它就挂在我脖子上了。”哪知道贺云朝居然还继续说下去,“我都不记得自己什幺时候拿了它,毕竟我连父亲的遗体都没看到,当时应该也不会有时间去拿这东西。”
贺云朝低着头看向空无一物的胸口,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