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摆好,他先定球,一竿子出去,十六粒球“乒乒乓乓”地在桌上散开。
檀祁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从小就认识。”
“挺能装啊,怎么不继续装下去,是不是她不给你机会。”檀祁很明白谈判中要怎么先发制人,戳人肺管子,果然修泉脸上的笑消失了。他心下了然,奚涓还没跟他发展出什么,就是修泉单方面贼心不死,企图搅乱芳心。
修泉弯腰,打了一粒球入洞,撑起身问:“那你应该问她为什么也装不认识我。”
乐英俊的眼珠子在两个人中间来回摆动,张着嘴形同痴呆,“你们在说啥?”
檀祁嘴唇紧抿,片刻后才松懈下来,露出浑不在意的笑,说:“你以为我干嘛叫你出来,就是帮她传个话。以前的事别提了,既然从小认识,也算朋友。我不介意以后常聚聚,等我们结婚,你也赏面当个伴郎。”说完,撂下杆子走了。
乐英俊目瞪口呆,问修泉,你们在说啥?修泉没回答,专心盯着桌面。片刻后俯下身,一手搭在台桌上,一手执杆,将一粒粒球送进袋中。不到三分钟便一杆子清空桌面的花色球,连同最后一枚黑八。
乐英俊拍手叫好,你小子技巧不错,差一点就要追上哥的水平了。
修泉给自己倒了杯酒,喝完也走了。
两个人都走了,乐英俊彻底傻眼,站那儿半天,终究觉得今晚错付给了两个谜语人,一个比一个装逼。不由得开始琢磨,他们到底在说啥。
翻来覆去得咂摸他们刚才那番对话,十分钟后,终于恍然大悟,长长的“哦”了一声,再疑惑地提高音调“诶”了一下,最后吐出两个字,卧槽。
檀祁刚回到家,从卧室里传来一阵响动。
她趿拉着拖鞋跑出来,睡裙一侧的吊带滑落在肩旁,柔顺墨黑的头发垂至腰间,脸上挂着甜美的笑,扶着门框,温柔多情地望着他。
无辜又柔弱,她总是无意识地展现出令他神魂颠倒的模样。若是往常,他早走过去抱她了。而如今,再无心思欣赏这样的美,只觉得心冷,以至于面目可憎。
“我以为要等很久,”她靠近他,闻了闻又说:“一身烟味,我们不说好不抽烟吗?”
她不理他结了冰的脸,伸手去抱他胳膊。他很不客气地一把抽开手臂,自顾自走进卧室。
奚涓第一次遭遇冷遇,有些不知所措,这么几年来,她一直觉得檀祁很好哄。
她跟着走进去,问:“怎么了?好好的,生什么气?”
檀祁正在解衬衫扣子,理也不理她。她咬着唇,又苦恼又烦,男人心思好难猜。
她去拉他,“有什么就说,别让我猜,我最讨厌冷战。”
他停下动作,垂着眼面无表情地看她。他高她二十公分,这么冷冷地一瞥,纯粹像看个物件。
她怔住,檀祁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她,似气愤又似鄙夷。继而恍悟,他一定知道什么了。
他脸上挂着嘲讽的笑,说:“知道我刚才去见谁了吗?你的老熟人,修泉。”
在她心念电转间,无数问题纷至沓来。
他们怎么说到这上面来的?他又是怎么怀疑上的?难道是修泉说的?她直接否决这个猜测,修泉不可能说。那一定是那天吃饭就怀疑上了,去找修泉对峙,那修泉坦白了多少?
不论怎样,现在去追究这些没意义。可就这么认了吗?不行,她不认命,就冲着檀祁送上的那枚戒指,她也要再赌一赌,赌他还舍不得她,赌修泉没跟他说太多。
她坐回到床上,“都知道了?”
“除了他,你还瞒了几个小情人。”
她猛地抬起头,“你乱说什么,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怕你多想才不说的。”
他的语气严厉起来,“什么叫怕我多想,是怕谎言被戳破吧。还说什么我是你第一个男人,你们是不是有过一段?”
她在心里松了口气,原来修泉还没说。
她蓦地站起身,理直气壮地质问:“是不是你还不知道?”她无比庆幸那时候装纯情,装初体验。
“他是不是喜欢过你,你呢?也喜欢过他?”
“哪个女孩子小时候没喜欢过修泉那样温柔体贴成熟聪明的大哥哥。”
“行了,你还来劲了。”他烦不胜烦,根本不想听她诉说少女情怀。
“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那我算什么?我这老实人活该拿给你们欺负。你知道你错在什么地方吗?你不该瞒我,我不介意你从前喜欢过谁,只是需要你坦诚。你老实说,下午是不是去见他了,”
“是。”她想也没想就答了。
檀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你怎么想的,骑驴找马还是重温旧情。”
“我告诉你怎么想的。爸爸出事时,他已经去了国外。后来爸爸自杀,败诉了,他父母该帮的都帮了,仁至义尽,让我别在跟他们的儿子联系。我能理解他们的做法,也不再去奢求谁还能爱我,直到遇见你。我跟你六年了,你难道还不清楚我有没有联系过他。”
眼眶悬着泪,将落未落。檀祁神色早就柔和下来,只是抿着唇不说话。
她接着说:“我只是想让修泉帮我看下张海东传来的计划书,你不愿意帮我,我还不能找老朋友帮帮。”
“你还在想张海东的事?”
“我跟你说过,我需要这份工作,”
“奚涓,就算你无意,他也有情。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去找他这种行为,本身就很有问题。”
“你想多了,修泉没那意思,他只是因为当年的事很歉疚,觉得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帮上忙。他这么好一个人,只是对我愧疚,又怕你多想,所以才瞒着。我们坦坦荡荡,随便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