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菜说:“可是我在帮您整理讲座的材料。”
导师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过了一会儿,她在微信群里at另一个学生,那位同门说自己在外地。导师索性问谁有时间,大家陆陆续续找理由推脱,也有些人干脆不回话。
半个小时后,导师私聊李菜,让她带着笔记本电脑去她家。她的儿子要她照顾,她的材料也还是要她写。
李菜洗了脸,把电脑和充电器带上,素颜出门。就在这种情况下,大伯打电话给她。
在大伯心里,李菜大概永远都是那个为了四百块钱红包不顶嘴的孩子。他打电话来,她就得听着。他想托她找李彤,李菜用“我问问”“再说吧”“我也不知道”糊弄了几句,然后很快挂断了。
上大学后,李彤只有过年回过家,最后一次是大三,她拼死拼活,混到了一个好单位实习。
工资抵不上交通费,但她还是奉为至宝,每天通勤两个半小时,吃不饱,睡不好,还要笑脸迎人。毕竟在这个“卷生卷死”的时代,假如户口本没有自带圣光,那就只能绞尽脑汁,让自己的简历发光。
过年时,学校关门,学生放假。李彤一如既往回了家。
有时候,她实在惊讶于小县城的稳固。
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平权、打工人维权、不婚主义,各种新话题、新风向和新生活方式不断涌现。
可回到家,乡下人永远只关心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事,坐井观天,毫无进步。
一家人坐在一起,爸爸还是那么自以为是,整天想当别人的爹;妈妈还是围着弟弟转,一刻不停地干活;大姐还是只担心老公出轨,自己生不出儿子;姐夫还是一味奉承岳父,想让他为自己找点关系调动;弟弟也还是被宠坏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李彤不给他玩自己的平板电脑,他就躺在地上嗷嗷叫着打滚。
李彤感到窒息。
爸爸还在为她大学擅自考出省外唠唠叨叨,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李彤提了自己找到实习的事。以防他们不知道这有多厉害,李彤非常贴心,还说明了这家公司旗下几个认知度高的品牌。
这让她收获了小小的关注,爸爸也教育弟弟,要多向二姐学习。
李彤很满意。
然而才吃完饭,妈妈就在厨房问她,既然她本事这么大,每个月能不能打点钱补贴家用。弟弟上小学了,大姐一家也时不时找家里要钱,凭爸爸一个人的退休工资,家里过得紧巴巴的。
实习工资有多微薄,实习过的人都明白。
李彤说:“你别给你儿子报什么跆拳道班、美术班不就得了?这么小孩子出去跑几圈都比跆拳道锻炼人。画画也是,就他那鬼画符,学了有什么用?”
妈妈说:“这是为了他的未来啊。”
“那我没有未来?我小时候没上过这些班。”
妈妈说不下去了。
李彤从厨房出去,刚好看到妈妈去找爸爸。妈妈的声音放得很轻:“都说了要讲你自己去讲。”
真是狡猾的丈夫,真是恶心的父亲。
在那之后,李彤再没有回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