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档这么久,卢念澈早就把人摸得一清二楚——许佳虹的心眼和脾气简直成反比。他不无讽刺地继续道:“实力不如别人的时候,才会拿对方的出身说事儿。”
“你别转移话题,”卢念澈忽然反应过来,抽出旁边的公筷敲了下水筠那颗黄绿色的脑袋,“到底来这儿干什么?”
水筠委屈地捂着额头,瞄了眼四周,才凑近他低声道:“欧阳真不也是‘白鹅湖诅咒’的受害者嘛!我也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三年之后又三年,我当了六年窦娥。你知道吗?我每次开心地上岸,却总是败兴而归,因为无论到哪儿,都能听见有人谈论这个该死的诅咒,听见有人说我是杀人凶手。本窦娥想给自己洗刷冤屈,不行吗?”
卢念澈举筷子的手停在半空——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筷子在空中划出了两条优美的弧线,落在火锅中。
卢念澈挑出几筷子手工面,在面上堆满了刚烫熟的粉橘色虾滑,看着诱人极了。他想了想,又加了整整半碗香菜,半是愧疚半是讨好地推到水筠面前:“喏,你要的虾滑粗面。”
香菜黏在虾滑上,颤颤巍巍地晃动,连带着衬得水筠的脸也绿了。他道:“念澈哥哥,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有百分之二十的人不吃香菜,闻到香菜的味道就想吐。”
水筠声音从后槽牙里挤出:“这么好的一碗面,可,惜,了。”
“嗨呀!可惜了呀!”二人身旁,忽地又有声音重复。
世上不吃香菜之人竟如此之多?
卢念澈疑惑抬头,只见火锅店一位正在择菜的阿姨不住摇头叹息。他问道:“阿姨您也觉得我不该加香菜吗?”
阿姨的目光原本在电视和菜盆里逡巡,闻言头一歪,嗓门洪亮地“啊”了一声,是问句。
卢念澈:“那您可惜什么?”
“我可惜的是小珍!”她下巴一边朝电视上努,“欧阳珍。”
卢念澈把目光挪到屏幕上,那张他不甚熟悉、却一眼难忘的脸,赫然映入瞳孔。
欧阳真是少数民族,个子很高,细而苗条。她的长相也是秀气又特别,与当下流行的“白瘦幼”相悖——标致的瓜子脸和杏仁眼明靓动人,下方圆润的鼻头与“”型嘴唇相配,却又中和了几分俗气的美艳。
她眉毛和眼睫浓黑,毛茸茸的,就显得看人的眼神懵懂而纯真,可当眼角微弯凝视摄像头时,又自带生人勿进的冷美人之感,是天生的“镜头脸”。
和欧阳真同在一个剧组拍戏时,看到他那张脸,卢念澈就知道,她为什么能从一个歌手成功转型成多栖艺人。
“欧阳珍,庐城出去的大明星,你们认识的撒?”阿姨手上没停,熟稔地掐着菠菜梗。
她冲卢念澈眨巴了两下眼睛,神秘兮兮道:“没出名那盏子(那会儿)她还叫欧阳珍,珍珠的珍,是跟了大老板之后才改名字的。”
卢念澈敏锐地嗅到了她话中的玄机:“阿姨,您认识她?”
阿姨菜也不择了,手在围裙上蹭了两下,仿佛等的就是卢念澈这句话。
她倏地坐直,端起旁边的保温杯喝了口水:“何止认识?小珍就在这家店打过工,在我手底下当过学徒哩!”
“嬢嬢,”一直埋头挑香菜的水筠忽然开口,庐城方言从他舌尖蹦出,“孃孃你蛮嬲塞(厉害)(1)的。”
阿姨被这么一夸,更加兴奋,眉飞色舞道:“我在这家【喜盈门】火锅店干了十几年,不是我夸张,我吃过的盐,可比你们两个小伢(年轻人)吃过的米都多。”
卢念澈正吸着豆奶,差点被呛到。他心想,这不是废话么,自己因为怕水肿一直饮食清淡,而水筠作为一株水草精,根本不能碰盐。
阿姨没注意到卢念澈的表情,自顾自追忆往昔:“小珍刚来的时候,我们整个店里就都知道她做不长,她那张脸,那把嗓子哟,啧啧!你想,哪有凤凰一直在鸡窝打工的?果然在这里干了一个月就走了。”
水筠一脸天真地发问:“孃孃,欧阳真是怎么离开这里的?”
“遇到大老板了噻!”阿姨又喝了口水,还举着杯盖的手朝电视里指,“就是他,个杂(这个)大老板,才叫嬲塞(厉害)!是他把小珍带去首都京州的。”
电视中,主持人许湘君感叹着“真真是横空出世的天籁歌姬,言哥和真真是王者搭档”之后,胡一言望了一眼欧阳真。
那目光深情款款,却转瞬即逝。
卢年澈捕捉到了胡一言的眼神,心中很是诧异——如今喜怒不形于色的娱乐圈大佬,原来也曾有过情绪露出罅隙的青年时代。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胡一言找到了摄影机位,摄影师很配合地拉了个他的特写,只见他缓缓举起话筒,沉声道:“不要让同伴决定你的旅程,要让旅程决定你的同伴。”
胡一言忽然来了如此云山雾罩的一句,节目中的几人都尬住了。
然而卢念澈却莫名觉得,这确实是胡一言会说出的话。
“一个月就走了呀?”水筠夹了颗虾滑送进嘴里,语气愈发天真。
卢念澈却从中听出几分循循善诱的味道。
阿姨看着电视,兀自骄傲起来:“我和小珍的师徒缘分虽然不长,但她可挂念着我哩!早几年,她还带着他老倌(老公)回来看过我。”
“嘶——”水筠吐了吐舌头,似被虾滑烫到了,“欧阳真她……结婚了?”
卢念澈也感到奇怪。欧阳真出道以后被【一言传媒】保护得极好,别说桃色新闻了,就连出演新作品、发新专辑,都很少靠炒cp那一套营销,一直是绯闻绝缘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