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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1页)

然而郑小芳万万没有料到,情郎这一去就如同南飞的鸿雁,就此失去了消息。

“我姐天天等,日日等,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你哥哥为什么不回去?为什么连封信都不寄给她?”

郑翔质问。

“我,他……”

贺敏敏有苦难言。

哥哥回上海后,父亲的单位出于对员工子女的抚恤,决定让贺健顶替他父亲的工作,留在机修厂上班。

不但如此,因为父亲是因公身亡的,哥哥一进单位就能做正式员工,拿的是36块钱一个月的正式工资。不用从学徒工做起,每个月只有21块钱。

那时候社会上传得风言风语,说知青上山下乡运动很快就要结束。离上海近的几个农场,像是江西、黄山那边的许多知青都偷偷跑回家躲了起来。哪怕没有工作,哪怕成为被人鄙视的“社会青年”“盲流”,他们都不愿意再回去。

就是在这样人心惶惶的背景下,那么好一份编制内的工作从天而降,砸在贺健身上。

贺敏敏记得很清楚,父亲的葬礼上,她们一家三口抱头痛哭。姆妈说家里必须要有顶梁柱,阿爹不在了,阿哥是唯一的男人,这个家里不能没有他。

阿哥当时是怎么回答的,贺敏敏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头七”过后,她看到哥哥一个人坐在屋顶上,手里拿着一瓶黄酒,呆呆地看着天上的月亮,一坐就是一个晚上。

当时她以为哥哥和她一样,是想念父亲了。现在回想想来,贺健当时望向的是遥远的北方。

那之后,哥哥留在了上海,子承父业做了一名机修工。又过了几年,他相亲、结婚、生子,成为了大上海千千万万普通工人的一份子。

“呵……和我猜的差不多。什么山盟海誓,都是骗人的。郑翔冷笑,“不回来就不回来,他就忍心这么让我姐姐空等?”

“不是的,我哥写了一份信寄去东北,但是不晓得为了什么缘故被退回来了。”

贺敏敏说着把信放到桌子上。

郑翔半信半疑地拿起信封,郑小芳的照片恰好落了下来。

看着照片里风华正茂的姐姐,再想到她如今的模样,郑翔顿时红了眼眶,鼻子一酸。

快速读了一遍分手信,郑翔沉默了很久。

“天意,只能说是天意……”

郑翔苦笑着推了推眼镜,“因为那时候我姐姐也在上海。”

“怎么可能?”

贺敏敏不解。

“我听说知青是不可以随便回城的。没有农场开出来的介绍信买不到火车票,也不能住旅店。”

江天佑插话。

他认识一个从农场逃回来的家伙,当年为了回城不惜冒险扒火车。也是他运气好不好,火车并非开往上海,而是西安。辗转了好几次,终于搭上了开往南方的火车,却是辆运煤车,那车开到昆山就不走了,这家伙就改扒运沙船,顺着吴淞江一路飘到苏州河这才回家。据说家里人看到他半夜三更站在门口,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要饭花子。

郑小芳一个女生,难道也能扒火车不成?

郑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哥走的时候正是开春那会儿。农场组织整修屋顶,我姐不小心从上头摔下来……”

“什么?”

“我姐摔下来后,立即被送到了场部的卫生所。卫生所的条件只能治疗一些头疼脑热,大夫开出证明,让人开卡车火速把她送到镇上的医院。总算抢救及时,捞回一条命……”

江天佑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

郑翔接过,颤抖的手试了几次才点上火,他深深吸了一口,闭上双眼,下唇不自觉地抽搐。

“等我姐稳定一点之后,又被送到了省里的大医院做进一步检查。连队拍电报回上海,让家属尽快赶过去。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妈大字不识几个,一辈子都没离开过上海。我那时候还在念中学,只好请假去了一趟黑龙江。说起来,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去到那么远的地方……”

阳光隔着窗户照进小小的包间,郑翔破碎的眼镜片瞬间闪过白桦树的倒影。

“我赶到医院,哈尔滨的专家说她下坠的时候伤到了脊椎,可能要瘫痪……”

“不!”

贺敏敏感觉脑袋被棒子重重敲了一下。即便她已经看到了郑小芳悲惨的模样,内心依然无法接受那两个字。

这实在是太残忍,太不公平了!

“我也觉得不可能。我姐姐还那么年轻,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怎么可能瘫痪了呢?

“医生说他们那边设备不好,不是没有可能误诊,让我把姐姐带回上海,做进一步检查。我们乘上火车的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是1980年的六月六日。”

贺敏敏猛地抬起头。

所以他才故意把结婚的日子定在那一天么?

“六月六号……”

江天佑看向信封上邮戳的日期,信是在五月底寄出的。从上海到黑龙江,平信至少要走半个月的时间。等这份信到达郑小芳所在农场的时候,她早就已经回到上海了。

从静安区的涵养邨到黄浦区的同福里,只需要坐一部19路公交车,短短四十分钟就能到达。然而这点距离对他们两个而言,却是天各一方,此生不再相见。

“她……真的瘫痪了么?”

贺敏敏捂着嘴,眼泪不自觉地落下。

“你刚才不是已经看到了么?”

郑翔冷漠地反问。

橘红色的烟蒂被狠狠地掐灭,贺敏敏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香烟烫伤,发出一声“呲”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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