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一看她的神情,顿时各自交换了几个视线。
这里头最年长的陆六郎,今年都十九了,至今没议亲,而侯夫人挑人的时候,又没挑上他,反而越过他挑了七弟,早就一肚子怨恨。
他就厉声道:“颜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瞧瞧你这副吊二郎当的样子!对我等长辈不敬也就算了,怎可对父亲不敬!这是不孝!!你生在乡下长在乡下,学了许多坏毛病,母亲生病顾不上管束你,父亲一片慈爱之心,让我们过来教导你,扳一扳你身上这些坏毛病,你却这副态度,果然是不教不行了!!”
他直接一抬手:“今儿六叔就当了这个坏人,好好教教你!你现在就去窗边站着,我教你背《孝经》,我背一句,你就大声背一句!”
陆巧颜都被他给气乐了:“六叔,你在说什么啊!我给面子才叫你一声六叔,其实……呵呵!”
室中一静。
陆巧颜以为他被戳中了疼处,得意地笑了一声。
可,
世家大族与根基浅薄的暴发户,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们心里会有一根崩紧的弦儿。
他们大多非常明确地知道,什么事不能做,什么话不能说。
譬如忠、孝二字,就是底线,可以混蛋,可以纨绔,可以荒唐好色……但底线绝不可轻易触及,不然真的是难以翻身。
但暴发户,通常却没有这样的意识。
长年在烟花柳巷,骂天骂地骂祖宗习以为常的陆巧颜,更不会有这样的意识。
在陆巧颜看来,她没把“其实你就是祖母身边一条狗”说出口,就已经是非常给他面子的行为了。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当她随口一句抱怨出口,而陆六郎又把此举定义为“不孝”的时候,她就已经输了。
陆六郎心头愤恨,表面上一脸痛心疾首:“颜儿!你怎么骂我都行,但你不能骂父亲啊!!你怎能如此不孝啊!!”
“是啊!!”几人纷纷帮腔:“孝乃大节,颜儿你怎能如此过份!”
不等陆巧颜争辩,陆六郎直接叫人:“来人哪,把颜儿关到无为院的静室!!让她闭门思过!!我去禀报父亲!”
陆巧颜惊呆了:“你说什么!你敢!我要去告诉祖母,我……唔……”
她被捂住了嘴,抱了下去。
一个三岁小孩,就是这么好对付。
而陆六郎迅速去禀报了荣庆侯,只说陆巧颜如何如何过份,他斗胆罚了她,而陆巧颜房中没有老仆看屋子,请侯爷派人看着她的院子。
荣庆侯立马派了人过来,接管了陆巧颜的院子,今儿来的兄妹几人,全都拿了赏,或是一张银票,或是一件饰物,各自一笑,分开回房。
她们本来就是成心找茬。
这些天,侯夫人给了陆巧颜不少东西。
当年侯府也是富裕过的,侯夫人也是十里红妆,拿出来的首饰价值不菲,一转手就是钱。
别说他们了,连侯爷都想要。
跟他久了的妾室,谁不知道他没脸没皮的德性?
今天这一闹,完全就是这一拨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陆巧颜直到被扔进静室,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根本没想到,祖母才刚刚关起门来静养,他们就敢这么对她!
陆巧颜并非没有见识过恶。
她前世可以说一直在奸恶中打滚。
但她见识的恶,全都是赤果果的,坦然的,直接了当的。
她从来没见识过这种冠冕堂皇的外皮下包裹的恶。
她在国公府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撒泼打滚胡搅蛮缠对付要脸面念情份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