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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流水绑(第1页)

第三章流水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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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滨湖花园门前,被那巴洛克风格的巨大门雕戳住眼帘,郑一介才从翻江倒海的愤怒里抽离出来,恍惚有另一个自己在几米开外跳出来,注视对面这个被愤怒灌满的可怜虫。他扯动嘴角,似在笑这世界的荒谬,又似在替这个世界对自己进行无情嘲讽。

冷静下来,他意识到刚才的愤怒带有极大的表演性。一个男人,上一刻亲眼撞见自己的妻子和异性在床上纠缠,愤怒是当然的,可在郑一介这里,却怎么还有一种终于落实了的松弛感。他驾驭不住她,像一辆狂野的车,推开驾驶室,见有别人占了座,他恼火,却也隐约有预料。

这时候他才明白透露给他信息的人的阴险,还不如不戳穿呢,至少还能维持一个和平的假象,不像现在,既已撕破脸,连装作糊涂过下去都不行了。路堵死了,他只好弃车而逃。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出林碧微破碎后的得意,终于被你撞见我的背叛,如果你是个男人,就请骂我一声婊子然后甩了我吧,甩了我吧甩了我吧……那自由正是她想要的,正合其意。

门口岗亭保安拦住他,“找谁?”“沈虹。”“哪一栋?”望着园区里同样造型的别墅群,忘了沈虹所住是哪栋,翻出电话,打过去,声音还带着溺在愤怒里的虚弱。他是可怜的,需要安慰的。所以进了小区,穿花园,过匝道,推开门,到客厅,他一路过关斩将,是急切地扑向沈虹的。可沈虹的样子,让他像遇到急闪的红灯,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庆幸及时刹住了脚步。

沙发上的沈虹穿着宽松的绸质睡衣,胖的速度和体积都不可思议,睡衣被她撑得命悬一线,完全没有穿出绸质的轻盈感,且暗色的质地加剧了她堆积的臃肿。上次见她还是正常的,怎么几个月不见,竟如此可观?她快被肉河淹没了,郑一介差点没敢认,细一看,才把她原来的样子扒拉出来。好像她的身体是此起彼伏的,瘦的时候皮包骨头,胖的时候像被恶劣情绪撑满的气球。

她能感觉到她此刻在他眼里,很丑,可她无所谓,因为她再怎么样,也比他混得好。住别墅的女人,在一个穷小子跟前,可以坦然地不用刻意考虑在他眼里的观感。

“拍到了吗?”她问,“可是有几个月了。”她带着一丝怨怒:“你后来也一直没个回信。”

她之前让他偷拍她老公周海光和别的女人胡混的行踪,他没顾上拍,最近糟心事太多。可郑一介不好意思说出口,毕竟她给他专门买了相机的。

“还在跟踪。”他说,“你也知道,他开车,我两条腿儿,有时候难免就跟丢了。”

“拍不着就算了。”沈虹说,“反正现在我的事你也不怎么上心。”她幽怨又疲惫的样子,仰躺在美人靠上,吐一口气,回过头开问:“你来有事?”

郑一介这才看清她的脸,是无悲无喜的虚胖,眼中写满了倦怠的浊光,面前堆积着虫草燕窝之类的补品,茶几上那个精巧的砂锅在咕嘟咕嘟沸腾,稳定的电流和沸水在殷勤劝解着药材的体香。

“你病了?”

“这几年我就没好过。”她说,“在调理身体,补一补。我想要个孩子,也该要了。”

“和周海光吗?”

“难不成和你?”她哼一声,笑,像在解嘲,自言自语道,“也许生个孩子,他就会收敛一点吧。”

“你打算原谅他?”

“这一段我读了一些书,有句话说得好,什么能大于生活本身呢。”她说,“日子总得继续过下去,就算离婚再找个,能保证就比周海光好吗?男人还不都一个德行。”

这样郑一介就无话可说了。可他咽不下林碧微给予的恶气,以己度人,忍不住愤愤:“我跟了两次,每次他带的可都是不同的女人。”

沈虹的嘴角抽动了下:“随他闹去,身子是他的。”

“几个月不见,你变得很大度嘛。”

“别说风凉话,说穿了,你穷,有钱了你敢保不拈花惹草?”

这真是一举歼灭的回击。郑一介闭上嘴,不吭了,脸上一块青一块红,憋得便秘似的,他本来就该知道,他现在哪里还有底气和她争执。他低下头,捏着手里的无辜的纸杯,把纸杯捏得撇着嘴洒出眼泪。“你怎么选择那都是你的生活,跟他过日子的又不是我。你考虑好就好。我是替你不值得。”

沈虹笑了,很笃定的云淡风轻。“他还不敢怎么样我,玩归玩,他心里明白着呢,至少找不到我这么能干的。我对他还有价值。”她说,“不说这个了,你还没说忽然来找我有什么事。”

郑一介不能给她说他一个小时前捉了妻子的奸,也不能说他可怜可悲的处境。“办事正好路过这附近,想看看你。”

她知道他没说实话,他的脸色摆在那儿呢。

“真要是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困难了,就吱一声。”她说,“跟我就别死犟了。”

郑一介闻言,心中不禁一恸。不单是出于感动,她加了几重修饰的空头支票,离兑现还远着,不过是秀一下优越感。另外一层,是他觉得这话应该由他来说的,在她弃暗投明选了周海光之后的某年,他混得光鲜亮丽而她沦落得晦暗,在街上偶然相见,他说给她听:“有什么困难给我说声哦,毕竟我们……”这个场景他想象过很多次,甚至有点上瘾,他假想相遇时她会有什么表情,作为一个成功人士他该如何应对,才能既表现出对当年她的背叛无所谓,又暗示出她必须为自己愚蠢的选择而后悔……结果呢,他想多了。命运这辈子也不打算给他这样的机会,沈虹抢了他熟谙的台词。他真想大哭一场。

“前几天我去龙华园区了,”他说,“我们住过的宿舍楼都没了,小书店成了餐馆,食堂也重建了,不过,那片棕榈林还在。”他认清现实,只好打感情牌,以期四处漏风的破情网还能网住一点浮光掠影的旧事,然后攀缘这点旧事在她的资源版图里谋求个位子。

他停顿下来,留给她适当的空白。那片棕榈林可能是他们这些年唯一的一方净土,他们在那里确定关系,在那里牵手亲吻定下终身,那些惊悸、心跳、幸福、慌乱,挂在记忆日渐枯萎的枝头上,依旧殷红……郑一介以为她会闭着眼沉浸到往事里,然后慢慢眼眶泛起水意,对他充满依恋。可是没有,他的意图,沈虹洞若观火,她一句话就拉回干瘪的现实:“没出息的人才爱念旧,不过是隔着时光打量,凸显了那些温情的地方。其实哪有那么好,穷兮兮的,别说衣服、化妆品,连吃个炒粉要不要加蛋都思想斗争半天……”

他发觉与上次见面相比,他们的关系因为这几个月相对深入的了解而颠倒了过来,上次她对他还算客气,这次就很赤裸裸的现实主义了。郑一介黑着脸,瘫坐在沙发上,抽烟,带着被激起的怒意,挑衅似的,偏要拿往事作石子朝湖面掷去:

“你要吃葡萄,我就跑出去买,回来洗好,一颗颗喂你……还记得吗?

“我吻过你的脚,觉得好心疼,脚趾变形,还有好多茧……它走了那么多的路……

“那时候我太幼稚,每次亲热完,只觉得热,很少抱着你睡……想来很后悔……

“姐,其实你的内心还是一个缺少疼爱的孩子……”

她比他大两岁零六个月,在最极致的欢爱中他抱着她,像抱着最好的世界,他叫她姐姐。姐姐,一声声贴心贴肺,死去活来。

“郑一介,你今儿个发哪门子神经?”沈虹忽然喝一声,走过来,没闻到酒气,却嗅到一个男人过早步入灰白中年的失意,以及为了抵抗这份落魄力不从心的倔强气息。沈虹扳过他的肩膀,看到他憋在眼眶的泪,平静地充溢在那儿,像是下水道冒出的污水。“怎么了?”她问,“你今儿很不正常,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姐。就是有时候,在这世上,什么也不管,就想他妈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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