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算了,燕羽衣无声叹气,西洲人的认知本身与大宸存在天堑,这道鸿沟就这么放着倒还好,若想横跨,只会因自幼所受学识的限制产生驳论。
他们都是接受各自国家内最顶尖的书塾的那部分人。大宸的太学院汇集名师大家,先生们博学多才,冠绝古今。西洲子弟求学的太鹤楼乃境内求学圣地,多少文人竞相追捧,二者难分伯仲。
所以还是回到正题比较好,名字什么的日后定还有接触的机会。
燕羽衣正色,道:“王爷冒险带在下潜入敖城,想必准备好了谈判筹码,可我的选择并非王爷一人。”
“萧骋,你要用什么来打动洲楚呢。”
在暖炉的烘烤下,燕羽衣惨白的面庞终于浮现几缕血色,他安静坐着,等待萧骋开口。
木炭焚烧,偶尔发出呲呲的炸裂声,正如昨夜那场大雪,却又与树林不同。
一墙之隔,闹事喧嚣,迎来送往人潮涌动。
敖城能有今日,是西凉与洲楚共同努力的结果,但胜利果实却不能同享,即便大家在外作异乡异客,以兄弟名义互相协助,可只要回到西洲这片土地,即刻天然对立,你死我活。
只听大宸的景飏王用比春日暖阳拂面还要和缓的语气说:“久居高堂,有时你所亲眼见到的未必真实。”
“往往是底下的人愿意让你看到什么。”
燕羽衣神色微微凝滞,开口说:“所以呢。”
“所以在洲楚的治理下,西洲真的像是你侍奉的那位澹台太子所期望的那样,国泰民安,对朝廷的治理十分拥护吗。”
萧骋笑得轻蔑又讽刺,每句话仿佛化作尖针,刺穿燕羽衣胸膛,融入脉搏与心脏。
“燕羽衣,睁开眼看看西洲。”
“究竟是西凉造反,还是洲楚被迫害。”
“天底下最不会说谎的是民生,能够打败帝王千秋万代的也是民生。”
“洲楚,罪有应得。”?
第9章
燕羽衣不明白自己为何对萧骋那句罪有应得没过多反应,或者说连他自己的潜意识都在告诉他,萧骋说的是真的,只是你不愿相信而已。
选择相信一个狡诈的大宸人的话,这一切只能证明萧骋比较会挑动人最敏锐的那根神经,这是政客常用的手段。
唯有亲眼所见事实真相,才能证实存在过。
饭后,萧骋外出寻了本书回来,倚在床边灯下阅读。
“你知道西凉的东野侯吗。”燕羽衣裹着棉被提前洗漱睡下了,萧骋倒没在换药这事为难,看到他要沐浴,便将金疮药给他了。嵌着碧玺的青花瓷瓶,内里倒出来是薄荷味的淡粉色粉末。
萧骋注意力仍放在书本内,随口道:“比燕氏存在时间更长的东野侯府?”
“嗯。”
燕羽衣半张脸埋进被窝,垂眼闷声道:“他们是西洲古语流传最久的家族,现在仍旧保持古语的使用。”
西洲与大宸虽为敌对,百姓之间时有通婚,再者史书上几百年前两国是为一家,故而早早便有官话的说法,西洲古语那时还被称作地方方言。
官话的普及,让两国之间交流无碍,但西洲古老士族总会以此抨击朝廷忘根,冲突每年都有。
萧骋翻了一页,倒是有问有答:“做到现在仍是个小侯府,可见也没什么本事。”
不,燕羽衣摇头,淡道:“正因太有本事,才只让他做到侯府。”
西洲有个不算规矩的规矩,封王之人不可掌管军队,只能位列文臣,侯爵是武将晋升的最顶级。
“所以本王说他们没本事。”
萧骋揉了揉眉心,内屋门没关,乘着烛光往燕羽衣的方向望去,道:“执掌五百小兵,被交出兵权无所谓。手握五千精兵,思索是否要被主上处斩。五万军将在手,即可纠集同僚妄图造反。”
“东野侯府有二十万人马,三万骑兵,放在哪个朝代都是雄踞一方的霸主,想篡位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王位与侯爵有本质区别,东野侯这么忠贞吗,看起来像是只有老顽固才会做的事。”
没错,燕羽衣说:“朝堂讲古语的只有他们。”
东野侯府对古西洲的崇拜,几乎狂热到了一种近乎于顽固的地步。
但凡与东野侯府深入合作的家族,都得学会百年前的古老语言,双方来往书信一式两份,一份官话,一份古语。
“所以你们这些家族,为了和东野抗衡,被迫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功课里多了一门古语学?”
燕羽衣无语凝咽,话虽没错,但就这么直接说出来,还是挺没面子的。
“那么护国将军府为何不提出称王呢。”萧骋漫不经心道。
“闲聊,没有别的意思。”他又补充道。
“不知道。”燕羽衣坦然,说:“燕家并非我一人在管。”
“只忠于君主,无论君主说什么做什么,我们只管执行便是,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萧骋哦了声,冷酷道:“过分听从君主,导致西洲四分五裂,原来洲楚是一言堂。”
“疑意者应该也被你们燕氏杀得差不多了吧。”
燕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