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太冷,雪也太厚,连雪兔松鼠也只藏在山中不愿出洞觅食。
良久,云枭侧头看向竹君,这个竹中仙人无论站在哪里,似乎总是看著东面的方向。
“你在等谁吗?”
对於他突兀的问话,竹君并未升起半分喜怒情绪,只是眺望著远方:“等谁?……我忘记了。”
云枭又问:“你们没有约定好吗?”
竹君的眼神变得有些困惑:“约定?……有过。我们曾经作约,十年,杞山竹林……可到底过了多少个十年,我已经不记得了。”
“你为何不去找她?”
竹君摇头:“我不过是修炼得道的竹精,这杞山竹林便是根,离不得远的。”
云枭沈默了,过了一会,又忍不住道:“那个人会不会只是忘记了约定的时间,等想起来了,兴许便会赶来!”
竹君终於低头看了云枭一眼。
“你若是相信那人一定会来,便总是会找来理由,让自己可以继续等下去,一直一直地等,直到再也想不到理由为止。”
云枭心中一痛,他知道等待的痛苦,他也曾经在寒冷和饥饿中等待著他的父亲,始终抱著娘亲交付的理由,不愿放弃自己终於还是孤独一人的事实。
或许竹君在漫长的等待中从希望到绝望,变成如今的淡忘……若不是师傅将他抱入怀中,只怕自己,也会如同竹君一般吧?
竹君看向笼了暗云的天空,身後的竹林在寒风中摇摆不定。
“要下雪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然而云枭却没有移动,萧瑟的风,让他看来寂寞孤独。
果然如竹君所言那般,天上开始飘下雪来。雪落在身上,受体温而融化,叫人更觉寒冷。
便在此时,忽然远处出现了一片青蓝身影,高大的男子行色匆匆,踏雪而来。
云枭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著远处的人影。
他来了!
他遵照了约定,来寻自己了!
明明很想拔腿跑起扑到那个男人温暖的怀中,此刻双足却仿佛千斤石坠裹足难前。
抬头看向竹君,见他也侧过头来,露出一丝轻盈的笑意:“他来寻你了,还不快些过去?”
云枭忍不住问他:“那你呢?”
竹君碧青的身影渐渐隐去,随风带走了轻飘的话语:“待遍山竹花开时,我许也可以离开了……”
云枭不及反应过来,竹君已经消失无踪。此时天权已走到他身旁,急步赶来教他略是有些呼吸不畅:“为师来迟了。”看著云枭似乎神色恍然,不禁轻身唤道:“云枭?”
云枭闻声抬头:“师傅……你来了。”
歉意地拉起云枭的手,冰凉的小手冻得扎手,天权忍不住皱眉,用自己大掌合拢成团为他取暖:“在朝堂上那西夏使节多有刁难,耽搁了时辰,教云枭等久了。”
云枭用力地摇头,天权又问:“适才见竹君隐去,可是有你父亲的消息了麽?”
“不曾有。”听得天权如此关心,云枭忽然升起个荒唐的念头,他居然觉得不是很想听到父亲的消息……自己无父无母时,师傅待自己如似珍宝,若一旦找到了亲人,师傅会不会便让父亲将他带走?只一想到要这双温厚有力的大手舍弃自己,云枭便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
“怎麽了?可是站在雪地太久冷著了?”天权看著徒儿发白的面色,伸手摸了摸他冰凉凉的脸颊。
云枭仍是摇头。
天权只当他担心父亲安危,便柔声劝道:“虽然暂时没有消息,但既是你父亲,想必也是有能之人,也许是有事耽搁了……若你实在挂心,为师到地府替你查查生死簿。”
“不用了。”云枭连忙拉住天权衣袖,虽知师傅神通广大,但这地府阴曹也不是随意来去的,师傅能为他做到如此,他已是铭感五内。
云枭露出笑颜:“师傅,我们回去吧!”
天空一片灰蒙,雪越下越大了。
皑皑雪地上,延伸了并排的两行脚印。
高大的男人将少年半搂在身畔,为了不让半片雪碎落在少年身上,展开斗篷笼罩在少年头顶,遮去冰冷的雨雪。
而他自己宽厚的肩膀以及隐有银丝的发鬓,却早已被雪霜沾湿……
官家少爷闹府门,赶来黄羊饲猛兽
不知不觉过了隆冬,冰雪未融,便渐近年。
京城里是热闹非凡,岁晚将近,卖年货的摊子自是兴旺,集市熙来攘往,老百姓谁不想过个好年?更莫说那些平日里争斗不休的朝中百官,也看在过年的份儿上,少了争吵,天权也难得落个舒坦。
这日天权从朝上回来,便见府上众人上下劳碌,热闹得很,他却不记得有吩咐过什麽,便问那韩安。
韩安愣了愣,随即回道:“老爷莫非忘了,今日是祭灶!”
天权恍然大悟道:“送灶王爷上天。他不是二十五才去吗?”
“老爷……”韩安苦著脸,“您又忘了。官三、民四、邓家五。只有水上谋生的人家才会等到二十五祭灶。”
“原来如此!”天权点头,“本君不司此职,也不知凡间有如此多的规矩。”
韩安听得莫名其妙,便在此时云枭来了,自从独孤一方撒手不管离开相府,天权还是为他找了不少武师,可惜若说武功,比藏剑门门主独孤一方更胜一筹的人,江湖上实在是少之又少。请来武师一看他使出藏天剑法,已目瞪口呆,权衡自身修为,只有羞愧拜退。云枭倒无所谓,只继续照那路子去练,藏天剑法乃是倾独孤一方穷半生心思创下的剑法,自然非同反响,他这般一路研习,专精一门,反而令他武功大有进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