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涿晚上睡在床上翻来覆去踢被子,虽然面无表情但狂暴拉满,像个发怒的精致手办。谢骄躺在他身边战战兢兢,大半夜又是给他买药又是喂他吃冰棍儿,折腾到两三点才算完。
“不能再拖了,明天就跟我去看牙医。”困得要死还不忘迷迷糊糊抱着他叮嘱,谢骄眼睛半睁不闭地强调,“不许再拖了。”
窗外鸟雀叫得比鸡早,晨光溜进窗帘缝,在价格昂贵的手工羊毛毯上轻盈跳跃。大床上有人闭眼掀开被子坐起身,神情呆滞地静止几秒,然后俯下身往身边人脸上轻轻啵了一口。
谢骄伸懒腰打哈欠,趿上拖鞋轻手轻脚走进浴室洗漱,江清涿醒来就看到他正对着镜子刮胡子,额前碎发洗脸沾湿了,随意向上抹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漫不经心的时候倒比平时多了分性感,目光没忍住多停留了片刻。谢骄冲掉泡沫往脸上抹须后水,忽然动作微顿,来了心电感应一般从浴室偏出头,撞上江清涿目不转睛的视线:“你怎么也这么早就醒啦?”眉头一皱,“牙又疼了吗?”
江清涿回过神,摸上右边脸颊,摇摇头:“不疼了。”
“不疼就好。”谢骄继续手上的动作,眼神没移开,“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随便吧。”江清涿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下床,连打了两个哈欠,走进浴室把他往外推,“出去,我要上厕所。”
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是柯凌舟回的微信,昨晚半夜跟他讲要看牙医,今天一早就安排得妥妥当当,家里开私人医院就是方便。
谢骄拿起手机打字,头也不回地朝浴室喊:“宝宝,一会儿十点的号。”
没人应声儿,江清涿把自己锁在浴室里装死。房间内陷入诡异的寂静,谢骄眯起眼充满怀疑地等了半分钟,过去敲响浴室门:“歪?有人在吗?”
江清涿假装严肃的声音从里面响起:“我在上厕所。”
行,上厕所。
谢骄一秒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打什么主意,很有耐心地抄起双手靠在浴室门上接着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抬腕看看手表,故意扬声:“还没上完呀?你是不是便秘啦?”
浴室门被人从里面猛地拉开,江清涿黑得犹如锅底煤的脸蛋出现在面前,谢骄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到肩膀乱颤:“不至于吧?就拔个牙,有这么害怕吗?”
明知道他不想去是为什么,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出来吗?他堂堂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性,他不要面子的啊?!
江清涿一脚踹向狗东西小腿,咬牙切齿:“我才不怕,我便秘了!”
磨磨蹭蹭吃完早饭,刚放下碗江清涿就试图跑回卧室逃避拔牙命运,被谢骄眼疾手快扛在肩上,强行扔进了车里。
车门一锁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谢骄给他系安全带,用力一抽勒得死紧:“反抗是没有用的,江缈小朋友,今天这个牙,你是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
事已至此,无力回天。江清涿像被钉在案板上的鱼,只能接受被宰割的命运。
他心如死灰地将脸扭向车窗,喃喃道:“我恨你。”
从停车场到医院那段路又是一阵连哄带骗连拖带拽,谢骄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吃消炎药和冰淇淋治标不治本,你早晚还要再疼的呀。”
“再疼再吃。”
“拔牙会打麻药,眼睛一闭一睁很快就过去了,而且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陪我有什么用,有本事你替我拔!”
而且麻醉又不是全麻,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医生拿钳子和电钻在嘴里钻烂牙龈钳住牙齿拽出牙神经……
江清涿脸色煞白,二话不说往回冲,谢骄耐心耗尽:“你别逼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你扛进去!”
摄像机从家里一路跟拍到现在,面子里子早就丢得渣都不剩,江清涿破罐破摔:“我、绝、不、拔、牙!”
他们俩在这围着花坛斗智斗勇,谢骄忙着逮人没注意身后冷不防撞到过路的行人,哗啦一阵轻响,那人提着的药洒了一地。
谢骄赶紧道歉:“对不起不好意思啊我没注意,你没事——”抬眼看清对方面容话音戛然而止。
对面显然也十分错愕,但清丽双眸中讶异褪却后是逐渐漫上来的惊喜:“阿骄?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你?”
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留着及腰长卷发,五官清艳,有种雌雄莫辨的美丽。
是在娱乐圈也能叫人一眼惊艳的长相。
谢骄还在盯着他发呆,江清涿露出狐疑之色:“人家跟你说话,你聋了?”
在美国念书时认识的,不知道算作什么关系,恋人?谈不上?但朋友,又远远不止于此,总之和江清涿分开以后流连花丛那么多年,只有宁岚曾让他短暂停留过。
谢骄猛地回神,慌乱错开眼珠,弯腰去捡地上的药品,语气有一分僵硬:“啊,是你啊,真巧。”
那时他刚和母亲断绝关系,又听说江清涿跟肖君黎复合,一个人远赴异国生活,绝望自毁,大概是堕落了一段时间吧。
时间太久远,到现在已经记不清细节,只记得是个呵气成冰的冬夜,自己像个流浪汉一样浑浑噩噩醉倒在垃圾桶旁。身上所有东西都被混混抢走,要不是宁岚发现了他,将他带回家,真的会冻死在那晚也说不一定。
没有人知道曾发生过这些,就连一起长大的柯凌舟和闻人延都不知道。
目光低垂,落在包装盒上,是一些常见的消炎药,谢骄将药品装好还给他:“身体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