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祖有三个孩子,他的父亲是老大,最小的是他的姑姑。
中间的二叔甚至在他母亲还没进方家门的时候,就跟方家断了关系,不知所踪,也是十多年前,才正式将二房家的孩子了领回了主家,这才渐渐联系得多了几分。
明明方老祖也同意姑姑家参与继承人的选拔,但自己这个母亲,只对这个从来不曾回来的二房格外的在意。
十几年如一日的仇视着。
由于父亲的不上心,母亲又非要犟着父亲给他这个独子赐名不可的执念,方承柯一直到六岁入学前都还没有名字,大家就一直“方少爷”
长,“方少爷”
短地喊了许多年。
他在人家嘴里当“方少爷”
很多年了,久到人们已经默认了方家就这一个正统的“少爷”
。
突然有天,家里侍从口中的“少爷”
变成了“二少爷”
,也是那年,他的母亲开始和他那个未曾谋面的二房家杠了起来。
他听见母亲在父亲面前的唠叨:“什么二少爷,你是方家的长子,你生的孩子就是嫡长孙,是最最正统的继承人。
凭什么我家孩子晚出生几分钟就要变成二少爷!”
“啊呀,有什么关系,你总是这样小心眼。”
父亲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如此爱计较,也不关心母亲的需求点,只觉得她聒噪,总是拿这句话敷衍她后,匆匆逃开。
后来,偏执的心魔让母亲失了智一样争到了方老祖面前去。
不出所料被一顿斥责。
从此是将二房恨了个彻底。
他踢完足球满身大汗汗开开心心回来,正好遇到被训的灰头土脸的母亲走下旋梯的最后一步台阶。
母亲歇斯底里冲过来,扯住他的胳膊,把小小的人拽到面前说:“方舸方舸,他家连宗族字辈都不要了,为什么还要给他家孩子一个嫡孙的名头!
抢了我们的去!”
他不知道母亲说的“方舸”
是何许人,但看着母亲的眼睛越来越红,泪水越蓄越多,在还没开始认识这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淡淡讨厌上了。
不过,彼时年纪还小,他并不能承载其间复杂的成人欲念,只觉母亲有些陌生,他将手里的足球悄悄抱紧。
母亲布满血丝的眼睛压到自己面前,攥着他胳膊的手劲也太大了,勒得他发疼,臂弯的足球骨碌碌掉落,滚远进了酒水柜下面消失不见。
“爸爸不肯给你名份,妈妈给你取名,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就叫方承柯,你就是方家‘承’字辈的嫡孙!”
“用你这个利斧,去砍烂他家那艘破船。”
母亲越说,语调越是昂扬向上,方承柯想,那这个名字,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名字……因为母亲开心了,他笑着抬起手去擦干眼前女人脸上的泪水。
如今,他只觉得无力,他所有的快乐,都跟着六岁那年滚远的足球一起消失了。
父亲在母亲声嘶力竭寻求关注的时候,只会一言不发,潇洒甩手走人,留下他这个无处可逃的小孩独自面对母亲将无处宣泄的情绪,一股脑堆在他的面前。
他承受了这么多年双亲精神上的冷暴力和折磨,性格也渐渐变得偏执阴沉。
也越发会伪装起来。
有些事是他应得的,有些账,也得摊算到一些人头上去,他才痛快些。
他怎么会轻易放过方舸,放过霍芙芙呢。
“一提到二房你就发疯,今天主家要来那么多人,幸好老祖提前知会我把你支走,免得看你出洋相。”
“好啊,合着老宅那边上上下下都瞒着我是吧,我是说这些天他们忙里忙外什么!
为了一个才回国的人这样尽心尽力,我才是那个天天为一大家子操持的人啊,我反倒成了要赶走的外人了!”
越说越激动,方承柯微微偏开头,躲开母亲挥舞到面前的手。
他闭上眼睛掐掐眉心,“行了,后天的宴会才是重头戏,你悠着点。
今天去主家,和几个管事的叔伯聊过,这次家主的位置我是十拿九稳了。
至于霍芙芙,没找到尸体就是活着,除了娘家她还能去哪,我打个电话的功夫,她就自己屁颠屁颠回来了。”
“我就该看好她,后天她不出席宴会,让人家说了你闲话去就不好了。
过宣布过你是家主,大局定了,再关到疯人院去才稳妥。”
看着母亲激愤的神情又懊恼地垮下来,方承柯终是狠不下心,他放下翘着的腿从沙发上站起身,“今天方舸当着大家的面亲口对爷爷说了不参与家主竞争。”
贵妇听了这话,脸上的愁云瞬间消散。
方承柯躲开她拍向自己肩膀的手,贵妇也不觉尴尬,转而自己拍手喜滋滋地说:“本来就该是你的,算他识相。”
方承柯有些疲惫,没有理会母亲,想回楼上卧室去休息,摸到楼梯扶手的时候,看着楼上一盏灯也没有黑压压的有些冷清,没得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就又回到沙发旁随意躺下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