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鱼胆战心惊地跟在白解尘的身后,眼看他杀了无数的魇魔,白解尘身上的罪命枷锁愈发鬼魅,他看似清醒冷静,但谁都能知道,白解尘已然被心魔占据,若不能阻止,恐怕日后这世间要出现一个无比可怕的魔尊。
直到第七天,李梦鱼彻底的绝望了,七天之后,孤魂会彻底魂飞魄散,白解尘最后的一丝希望也会破灭。
那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梦鱼手中的卜卦都碎裂得不成样子,这七天时间,他也在不断地演算黎昭的转世,可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代表虚空的无。
到了第七天的夜晚,暗渊从未出现过一只新生的魇魔,那李梦鱼知道,等到天亮,白解尘会彻底走火入魔。
在绝望的时刻,李梦鱼遇见了白解尘。
这位昔日的小神君还是一如既往的矜贵清冷,面容俊美,但李梦鱼依旧看得出,他的体内翻涌着源源不断的魔息,同坠魔已无分别。
白解尘不再去斩杀暗渊中的魇魔,在最后的期限内,他似乎恢复了一丝理智。
他来到李梦鱼面前,猩红的双眼像是在看他,又好像在望着远方:“我前世罪孽深重,今生命负枷锁。”
李梦鱼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只能顺着白解尘的话语往下说:“我们问天道,确实如此,前世所欠的性命,今世要来偿还。”
白解尘听罢,忽然一笑,这抹笑容透出一股奇异的狰狞,他看向了黑云翻涌的天空,似乎看破了这层云障,看到了天道的真面目。
相认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通了什么,”李梦鱼回想起暗渊中并不愉快的记忆,“然后白解尘就封印了整个暗渊,说实话,我从来不知道他的修为居然达到了那么恐怖的地步……”他倒吸一口冷气,既害怕于白解尘的疯狂,又崇拜于他的强大,呢喃道,“强大到几乎不像是人间所有。”
李梦鱼没有理由说谎,黎昭第一次得知了当年在暗渊的真相。
他向来脸皮薄,有时候也会钻牛角尖,在白解尘杀死他的那一瞬间,黎昭临死之际,对白解尘只剩下了滔天的恨意。
自从重生之后,他经历了许多,仇恨如同覆在心头的乌云,在白解尘一次次的呵护中逐渐散去,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终于云破仇散,心间顿时洒下了温暖和煦的阳光。
黎昭也直视了自己的内心,其实在他的心底深处,他也不相信白解尘真正会杀了自己,只是之前的他不愿意相信罢了。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黎昭的整颗心都轻盈了几许,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抹隐隐的笑意,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有隐情。”
李梦鱼看着黎昭露出的“傻笑”,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十分识趣地说道:“走了走了,这事你就埋在心里,不要跟任何人说。”
黎昭笑着点头答应,说道:“你还不信任我吗?”
李梦鱼露出明显质疑的神色,看着黎昭转身离去的背影,脚步透露出十足的雀跃,不由得心中感慨万分,竟有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错觉,说道:“儿大不中留咯,话说,真正算起来,我还是他们的媒人,到时候他们结契,白解尘会不会给我很多钱啊……”
挂在李梦鱼腰间的鬼王突然一惊,吼道:“……你哪里来那么大的孩子,跟谁生的!?”
黎昭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快,他行在山间小径上,脑中仅有一个念头——
想要去见白解尘,他很确定,他现在十分想见到白解尘。
他生就一副少年面孔,身材高挑挺拔,小腿修长笔直,足尖轻巧地踏在一级级石阶上,宛如山间灵活的小鹿。
石阶尽头显露出一座华美的寝殿,那是重华宫专门为白解尘准备的临时居所,金色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黎昭愈发加快了脚步。
他能肯定,白解尘一定是在原处等他。
就在黎昭踏上最后一级石阶的时候,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了。
刚开始的兴奋愉悦逐渐消散,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二十年前,在暗渊的白解尘,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错杀了自己之后,白解尘在暗渊中寻了七天,在最后一天的时候,他是否绝望到无以复加。
当初,白解尘封印了暗渊,黎昭的灵魂也被禁锢在了暗渊之中,那是一个黑得可怕的地方,黎昭的灵魂孤零零地浸泡在暗渊之中,天地俱静,只能听见粘稠河水的细碎流淌声。
在刚刚冲破封印的时候,黎昭满心都是复仇的欲望,完全忘记了,那封印恰好能让他的残魂在暗渊中得以滋润。
也幸好,他的灵魂仅仅过了二十年就恢复了生机。
如果他的灵魂要滋养一百年,一千年,甚至根本是一个无可估量的数字,那白解尘又当如何自处?
若将他换做是白解尘,黎昭怕是一年都无法等待。
他放缓了脚步,逐步走进了偌大的寝殿之中,殿内空无一人,殿外分明是晴空万里,殿内却弥漫着一股无处说的凄凉。
黎昭刻意隐蔽了气息,他猫着腰,偷偷地走到了后殿,正是他之前疗养的居所。
如同黎昭所料,白解尘没有离开,他正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之中,背对着黎昭,负手而立。
白宗主今日穿得是属于应天宗主的衣袍,宽袖长衫,雪袍洁白无瑕,犹如皑皑雪山威仪不可侵犯,但黎昭却偏偏看出几分寂寥。
黎昭屏住了呼吸,轻轻抬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白宗主的身后。
他的鼻间萦绕着独有的松雪熏香,清新冷冽,距离天下无敌的白宗主十分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