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是旁人,悄无声息地凑到白解尘身后,恐怕是自寻死路,但黎昭的隐蔽身法特殊,白解尘似乎根本没有发觉。
意识到计谋得逞,黎昭的嘴角微微翘起,缓缓伸出双手,踮起脚尖,迅速地捂住了白解尘的眼睛,俯在他的耳旁,轻声道:“猜猜我是谁?”
他一旦心情愉悦,声音格外动听,言语之间像是夹着蜜糖。
白解尘被人突然“袭击”,没有丝毫慌乱,他以极其微弱的幅度垂下头颅,似乎是想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小贼敢偷袭天下第一。
黎昭紧紧捂住,分明被手掌盖住了双眼,但他却明显能感受到白解尘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掌心的肌肤柔软,黎昭能感受到白解尘高挺笔直的鼻梁,像是在抚摸着一尊完美的雕塑,而鼻梁之下,线条弧度优美的嘴唇略带着几分淡色,让人轻易联想到清晨的寒露。
能肆无忌惮地凑近白解尘,胆大包天地遮住他的双眼,恶作剧般地让他猜谁是始作俑者。
答案不言而喻。
白解尘显然出神了一瞬,他向来是洞悉人心,但他却猜不到那人的心思。
他很想脱口而出那人的名字,话至唇边却变成:“不知道。”
黎昭有些诧异地瞪圆了眼睛,说道:“不知道?”
白解尘微微点头,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说道:“阁下修为深不可测,我闻所未闻,所以不知道。”
黎昭明知他是在胡说八道,心中却是洋洋得意,若是变成魇兽形态,恐怕身后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
他的鼻间轻哼一声,说道:“不错,本少主就是修为深不可测。”
略带骄傲的语气让他的尾音微微扬起,像一道小钩子轻轻扯着白解尘的心。
黎昭敏感的手心能感受到白解尘浓密纤长的睫毛在掌心捣乱,白解尘的剑法冷冽锋利,他的睫毛也同剑法般,又硬又刺,惹得那处的肌肤一阵酥麻。
他下意识要缩回手,可是,在下一秒,白解尘的手就覆在了黎昭的手背上。
黎昭的指骨纤长,泛着莹润的瓷白色,漂亮得犹如一株空谷幽兰,而白解尘的掌心稍宽,骨节分明,肌肤之下能窥见蕴含着无穷灵气的青色经络。
两只截然不同的手交叠相握,两颗心也滚成了一团。
他们之前分明握过无数次的手,但从来没像现在这次,肌肤相贴处都激起一片颤栗。
白解尘修长的手指嵌入黎昭的五指间,仍保持着被遮住眼睛的姿势,他轻声唤了一个名字:“黎昭。”
黎昭的心跳得飞快,他应得也很快,说道:“我在。”
白解尘终于听到了回应,过去的二十年,每过一天就如同在身上活生生刮下一片血肉,时至今日他已然成了一具森森白骨,可是在黎昭一声简单的“我在”中,他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黎昭的手被白解尘轻轻握住,他牵着黎昭的手,缓缓放下。
两人的视线相触,宛若隔了千山万水,如今又重逢在一起。
白解尘握住他的手,一刻也不想放开,两人就坐在了床榻上,肩靠着肩,像是回到了年少时,在尧天学宫彻夜相谈时的情形。
黎昭心中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任何头绪,他的嘴巴张张合合,最终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在暗渊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白解尘早已猜到,他向来不喜欢旁人谈论自己,淡声道:“李梦鱼告诉你的?”
之前明明答应了李梦鱼不许出卖他,但无论如何,黎昭都会觉得白解尘迟早会知道,他支支吾吾了半晌,说道:“不是。”
“若他只对你说,也就罢了。”白解尘望着两人一直交握的手,大发慈悲了一回。
黎昭轻咳一声,迅速转移了话题,说道:“白解尘,在暗渊之事,我还有一事不明。”
白解尘抬起眼眸。
黎昭思索了一番,说道:“我想知道,为什么罪命枷锁,在你的身上失效了?”
暗渊是白解尘最不愿提及的回忆,是他二十年痛不欲生的源泉,每每回想起在暗渊中寻找黎昭时的绝望,他几乎都要走火入魔。
听到黎昭提及暗渊,白解尘眼中顿时泛起一丝寒意,但在触碰到黎昭视线的一瞬间,那抹危险的气息顿时烟消云散。
黎昭还以为他要耍花招,迅速握紧了白解尘的手,就着握手的姿势,抬起他的手,在两人之间晃了晃,说道:“你不许说谎。”
白解尘近乎贪婪地凝视着黎昭的面容,一次又一次地确定他还活着,沉声道:“我对你不会有任何秘密。”
黎昭笑着说:“好。”
明确感知到黎昭掌心的温度,白解尘才有了十足的安全感,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说道:“在幽都的忘川中,我曾经看过我的前世。”
忘川?
黎昭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及忘川,他记得那时白解尘渡过忘川,得知了前世记忆后,他被忘川的冤魂侵扰,差点走火入魔,幸好黎昭及时将他拖拽出了暗渊。
现在白解尘突然提起前世,黎昭心念一动,说道:“你的前世是百花将军?”
白解尘同百花将军同心同感,他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同念神有此番联系,然而百花将军是凡人成神,若说白解尘是百花将军的转世,那也合理。
“不是。”
白解尘否认了黎昭的猜测。
“我在忘川看见的前世记忆中,我不是百花将军,而是一只‘十恶不赦’的天魔。”
下凡
在天魔诞生的那一刻起,位于九天之上的白玉京隐隐感应到了三界的平衡出现了一丝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