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嬷嬷,给我吧,他们来了。”
我用力从带大我的嬷嬷手里扯过那方喜盖,盖上自己亲手绾好的发髻。
“姑娘。。。。。。”福嬷嬷明知事已至此,无法再回头,却仍忍不住哽咽。
“如此良机,我求之不得。嬷嬷不用再说了。”
门外的脚步声很快靠近,房门被无礼推开,几个衣着喜庆的仆从鱼贯而入。
为首之人躬身一拜,高声道:“翟家公子翟硕,恭请新贵人出阁!”
“有劳。”
起身还礼,我由他们领着,坐进了停在府门的大红花轿。
一声“起轿”后,便听得铳和炮仗开路,沿途吹打唱诵洒散钱币,浩浩荡荡行至城东翟府。
轿帘掀开,健壮的喜娘在门口弓着背,要驮我入堂屋。周围的窃窃私语就算听不分明,我也知是在议论我那仍未出现的丈夫。
翟家名声显赫地位卓越,祖辈曾位极人臣。即便因为个中原因省却了繁复盛大的过门流程,铺陈场面仍是普通人一生无法企及的奢靡。。。。。。
这样的世袭权贵,却偏偏迎了个五品低官家的养女当正房,如何算不得稀罕事一桩?
“良辰吉时已到,恭请老爷夫人示下!”
“好,迎新人。”
主位上说话的男声威严沙哑,颇有分量,应该就是翟府如今的当家人,丞相翟仲文——皇帝心腹,朝廷肱骨。
“新人入堂,富贵吉祥!”
随着礼生的诵唱,我被喜娘背进堂屋,刚落地站稳,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逼到跟前。
我低着头只能看到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正犹疑之时,一双虎纹织蓝沙套皂靴闯入眼帘,紧接着,眼前赫然一亮。。。。。。
尚未拜堂行礼,我的喜盖竟被人生生掀开了?!
周遭忽如一潭死水般寂静,在场所有人都被震住。直到丫鬟的小声尖叫激起阵阵涟漪,我的意识才像潮水般悉数回笼。
“少,少爷!!”
站在我眼前作新郎打扮,脸上却挂着痴傻颠笑的男人,一挥手甩飞红色喜盖,拍着手边跳边大叫:“新娘子新娘子!看新娘子咯!”
“翟硕!”翟仲文端着架子冷声低斥,转头质问身旁的中年妇人,“蠢妇!你怎么看的人?!”
“老爷息怒,妾身想着,今日,今日过门事关重大,早上就停了硕儿的汤药,谁知他竟连半日都。。。。。。”
翟硕不知他爹娘此刻的焦急,以为周围追上来的丫鬟家仆,是在跟他闹着玩,于是乐呵呵地跑去了外间。借着人群的阻挡,和他们玩起了躲猫猫。
这边追的追闹的闹,撞歪了桌椅,推倒了茶盏盘碟,翟家众人狼狈不堪,偏偏堂屋内外还尽是看笑话不嫌事大,又不能轻易冲撞的当朝权贵及家眷。
鸡飞狗跳,滑天下之大稽。
我独自站在堂屋中央,垂手紧握着京中名家手制的织云霞婚服衣角,面对嘲讽指点,冷眼旁观,置身事外。
今日之事很快就会传遍京城内外,甚至上达天听,为皇帝和百姓提供数月茶余饭后的谈资,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翟大人!需本王助你一臂之力吗?”
喧哗混乱中,一道清朗男音划破喧哗,奇迹般叫停了满室闹剧。
我循声望过去,透过额前珠帘,隐约只见一个锦衣玄袍的高个男人大喇喇穿堂而过,端的是容颜华贵,气度非凡。
翟仲文和夫人赶忙双双起身迎上。
直到他走近,我才后知后觉,那人蟒袍上有暗纹,赫然是五爪金龙!
微微吃了一惊,我立即低头敛目,不敢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