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不知岁,鸟鸣春已至。
距离处理完段硅的事已过去一月,在与其见过后的第二日,李之罔便召开了一个涉及所有人的大会,其间详细地说明了段硅做下的事。按他的规定,段硅本该以死罪论处,但念及其并未对冯宝儿造成任何实际伤害,故暂且免死,只逐出沐血营。
这一结果虽说有稍微偏袒的倾向,但对两方而言都能接受。冻溪村民认为李之罔说到做到,能够约束住麾下军士,因此对沐血营的敌意稍减;沐血营这边虽有些不忿,但亦知晓李之罔订下的规矩不是白纸一张,也老实许多。
近一个月下来,两方虽生了些摩擦,但并没有生任何武力械斗的事,其中方削离展现出了大作用,他虽脑袋转得慢,但也带来一个好处,那便是处事公道,不会强行偏袒任意一方,这就导致一旦起了摩擦,无论是军士还是冻溪村民都会先找他,而他也在这样的磨砺中迅成长,成为冻溪村民除李之罔外最为熟知的沐血营军官。
此外,方削离也在军中寻到位唤作汤铁寒的老卒,一手长槊使得出神入化,李之罔亲眼看过后都连连称奇,便任其做了教头,不仅教导寻常军士,许渠的那二十位伙伴也归由其教导。
在这段时间还生了其他事,先是春耕终于开始。由于截取河道一事,两方的春耕是分开进行的,而沐血营这边久经战事,即便有懂农耕的也多年没握过锄头,很多步骤程序都出了错,导致春耕一开始就落在后头,这个时候多亏了许渠。由于陡峰山一事要依靠沐血营来解决,许渠在处理春耕上异常卖力,不仅安排老农户和辛三郎对接,还请了几位颐养天年的老农户出来教授众人,而辛三郎也没放弃这个天大的机会,努力学习,让春耕终于是步上正轨。
除此,便是辛大郎负责的寻找小道一事。他并没有找到其他进出的小道,但却现了一个掩藏在山林中的被乱世淹没的洞穴,在上报给李之罔后,辛大郎便将大半时间花费在了洞穴的开凿上,一月过去仍是没有下文。李之罔倒是不急,只让其继续挖掘。
最后,便是李之罔最为关心,也是对沐血营最为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管苞终于在半个月前领着十五人出去探查陡峰山的底细。这半月以来他可谓寝食难安。李之罔虽对自身的修为充满信心,但倘若陡峰山的实力在千人之众,那即便是十个他也无济于事,而倘若真是这样,他们这一伙人就必须得离开冻溪谷,这对已付出极大心力于此的李之罔来说是决然无法接受的。
因而,在处理完一天的事务后,他总会去小道待上一阵,就想着能够早一点等到管苞的出现,今日,也是如此。
眼看天快黑了,云狗儿突然叫道,“大人,你看那边,有两三个人影!”
李之罔循指看去,他眼力更好,一眼便认出其中一人是之前挑衅管苞的钱雪峰,连忙道,“是我们的人,狗儿,去把他们叫来。”
钱雪峰三人很快就过来了,都风尘仆仆的,但没受什么伤。
李之罔让三人坐下,问道,“管队呢,还有其他人,怎么没一起回来?探查的结果如何?”
问完他才觉自己问题实在太多,太过急躁,让三人休息阵再一一回答。
钱雪峰只捋了几口气,便抱拳道,“报告大人,除我三人外,管队领四人在陡峰山内潜伏,五人在陡峰山附近,余下三人则负责山内山外的消息传递。”
随后,钱雪峰呈上一轴书卷,继续道,“这里记载了陡峰山的一尽情况,还请大人过目。”
李之罔接过,只看了一点便对云狗儿道,“叫辛家兄弟、方队和许副官去朱家宅院,我们要动起来了。”
朱家宅院大堂
李之罔在确认眼前所有人都看过了书卷后,严肃道,“陡峰山的具体信息大家也看到了,人数不少,光持兵的就在四百之数,还有四百流民,这会是一场无比艰难的战斗。”
看完书卷后,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双方的实力对比确实太大。
许渠跟着道,“而且陡峰山地势陡峭,仅有一条路能通往山顶,中间更有数座岗哨,即便是奇攻怕也无甚大作用。”
“这还是其次。”李之罔下意识地敲着把手,道,“那银耳大王深居于山顶,久不露面,管苞并没有找到有关于其的具体信息。”
“如此看来,我们不能强攻,不如以冻溪谷做防守。”辛大郎试探性建议道。
“不,对方人多,我们即便能倚靠小道击退敌方,但无法彻底消灭,终究是掣肘之患。”李之罔摆摆手,不看好辛大郎的想法,“而如今敌明我暗,主动进攻便有机会一举歼敌,从长远来看,这次奇袭必须要生,且必须胜利。”
众人皆以李之罔为尊,既然他要动奇袭,那便只能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走。众人各出其言,展开了激烈的交锋,花费数个时辰才算定下整个作战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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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不算复杂,简单说来便是李之罔方趁着深夜动奇袭,而山中的管苞则要通过各种手段保证岗哨大开,还得煽动流民暴乱,众人争论的焦点普遍集中在出兵和守家的人员分配和安排,以及与管苞的配合上。
看着众人喋喋不休,吵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是李之罔一锤定音。他先叫钱雪峰进来,让其把作战计划带给管苞,并由管苞定下兵和奇袭的具体时日,随后才开始分配起人员。不消说,李之罔必定要亲自带队,而众人中,除辛大郎留十人守着冻溪谷外,其余人都要一并前去,甚至许渠也要领他的二十伙伴一同前往,至于其他事,只能先放上一放。
五日后,终于是再一次传来管苞的消息,其在信中写明,奇袭需得在五日内进行,而且要在前一日派人提前给他说,这样他才好做安排。
李之罔当即而令,辛三郎和方削离各率三十人先行出,许渠带二十人隔日出,李之罔则率三十人于后日出。
随着命令下达,众军士都动了起来,收拾行囊、擦拭兵戈,而这也不由得惊动了许韦。
李之罔注意到这还是许韦第一次来朱家宅院,把他迎进去后,笑着问道,“许伯怎有闲情上门?”
“老夫看将军似有撤军之意,多有不舍,故来看望。”许韦眨着眼睛道,说完却现李之罔身后的许渠满脸古怪。
李之罔打个哈哈,没说陡峰山一事,“是啊,这两月与许伯相处下来也是颇为愉悦,总觉得乱世中有冻溪谷这块福地,是当真难得。”
“那将军日后可常来看看,老夫欢迎之至。”
李之罔回头看了眼快憋不住的许渠,决意不再捉弄许韦,道,“是要走,但回来的时间也快,至于具体何事,便由许伯的公子亲自解答吧。”
说罢,他便离了大堂,留许氏父子自己言说。
没多久,许渠便过来了,他颇有歉意道,“以往诸事从未告诉过父亲,闹出了笑话,还望大人勿怪。”
“没事,你能分清公事私事,已是极好。”
许渠接着道,“父亲知晓我等要去攻打陡峰山后,让我给大人说声对不住,是父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父亲还说,待大人得胜回来,他一定带着村民们箪食壶浆以迎。”
“所以我们这次一定得胜利。好了,多的话也不必多说,你明日出,也下去早做准备。”
说罢,许渠便下去了,李之罔则想趁着最后几日的时间再钻研下《背棺温剑诀》,看能否临阵抱佛脚,学到个新的剑招。
但《背棺温剑诀》实在太过晦涩难懂,直到他带兵赶到陡峰山附近,新的剑招仍是没有学会,只能暂且放下,专心应对眼前事。
李之罔接过管苞传递出来的最新消息,打开一看,不由一笑,原来管苞的手下已经控制住五处岗哨中的其中一处,而且流民已经煽动起来,只要一个合适的引子就能爆。
他看向众人笑道,“最后管苞还建议先让流民暴乱起来,我们再动奇袭,这样敌军无暇外顾,我们胜利的机会大大增多。”
众人皆是喝彩,称是个好主意,反倒是许渠面有难色,似说似不说的。
李之罔注意到了,便道,“许副官,既有想说的,便说来,阵前一番话可远胜过战后千句悔。”
许渠知道自己的话不该说,但良知不允许他这样,他拱手道,“管队的建议极好,但这样流民的损伤肯定也极大,在下无法接受。”
李之罔沉默住了,好像在军营中的日子已经悄无声息地改变了他,让他对于这种有悖于良知的行为也赞誉不已。但别人的牺牲总好过自己的殒身,他只好求中道,“这样,到时候我们先行布置好,待暴乱一生,便冲上山去。”他看许渠还想再说,只好道,“最多只能如此,许副官,切莫做那滥好人,坏了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