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玩意长得像团烧得不旺盛的鬼火,也许是因为有点激动,细看还炸起根根分明的软“毛”……好诡异,是活的还是死的?
杨婵正要去捏这团凉凉的绿色光团,腰上环过来一双手,晏珏的脸蹭了蹭她的脖子,有些不满特意做高的衣领,嘟哝着撒娇:“回了一趟酆都,被鬼哭吵得头疼。”
阎罗王美丽阴郁的脸庞凑近,哪怕他此刻温柔舒展了眼角眉梢,也足够把小枇杷吓飞了。
她滚到了杨婵的衣服里,蛄蛹到了她的袖子里躲着。
杨婵的手落在了晏珏的眉间,她也就暂时按下不提,“鬼哭起来是什么动静?”
晏珏被她的指尖揉了揉,更亲昵地用鼻尖摩挲她的耳后皮肤,汲取来自爱人的气息。
“和活人没什么区别,不过数量要更多,吵嚷个没完。”
女官刚才就自觉退了下去,等女帝同皇夫温情独处,等上朝时间实在不能耽误了,才进来小声提醒:“陛下,该走了。”
杨婵拉开晏珏的手,随口哄他:“去休息一会儿吧,等我下朝回来带你出宫,大司农邀请咱们去看麦田。”
晏珏乖乖躺回龙床,炼化魔气确实对他造成了损耗,杨婵的被子香喷喷,包裹着他的全身,就好像她陪着他休息一样。
小枇杷躲在杨婵的袖子里,帝王出行需有仪仗,就算杨婵下令一切都要简洁,身边也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
所以任由她在杨婵的肩膀,脸颊蹦跶挨蹭了半晌,杨婵都对她视而不见。
“这可怎么办?”小枇杷沮丧地飘着,杨婵将从折子中摘出来需要面议的问题抛出来,朝臣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见解,女帝不疾不徐地接上他们的话,有来有往一派和谐。
小枇杷听得一知半解,隔着帘子被一张年轻面孔吸引,嘶……那个穿着官服的男子,越看越像嫊蔷大人呢?
她又想到成了一只老虎的嫊蔷大人,还有将“伪善”写在脸上将她拐带至此的仵官王。
跟着他说不定会找到嫊蔷大人。
打定主意,小枇杷开始往沈云的方向飘,没飘两步,女帝放在膝盖上的一只手抬起,精准地将那团光捏住了。
侍奉在阶下时刻关注帝王的女官:“??”
被命运捏住后颈皮的小枇杷:“?!”
她不由地一喜:“殿下!原来你看得到我吗?”
杨婵听着臣子发言,视线却落在那一团要逃跑的光团上,不偏不倚,确实是看到她了。
女官没等来陛下的任何旨意,她的动作也很细微,朝臣没有一个注意到的。然后她看着陛下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在手里,面色淡定地将一团空气放在了另一只袖中。
“……”陛下果然不同凡响,所见所为都是凡夫俗子不能参悟的。
下了朝,杨婵简单用过膳食,晏珏还没醒,她便去了御书房先批折子,女官送上茶点,被女帝吩咐着支开。
小枇杷被掏出来放在桌上,她飘啊飘的,光芒忽明忽暗:“殿下!”
杨婵点了她一下,将光团按得下沉一瞬,又慢慢升起来,怪有意思的。
“你是什么?为何唤我殿下?”
她如今已经是帝王,早没人喊公主殿下了。
小枇杷答话:“殿下就是公主殿下啊。”
她还趁机告状:“仵官王将小仙掳掠至此,不能恢复人形,只能这个样子活动。”
“……”杨婵不认得仵官王,不过这个小东西自称小仙,应该是晏珏认识或认识晏珏的。
那就不是晏珏的小礼物了,而是来找她讨公道的。可是杨婵自认为管不了神仙的恩怨,于是道:“你的冤屈,我找个人帮你吧。”
不用想都知道要找谁,小枇杷左右晃晃:“阎罗王看不到我,我从酆都跟着他上来的,他一直不曾察觉。”
非常奇怪,礼融看得到,殿下也看得到,怎么就阎罗王看不到呢?
杨婵似乎也被难住,她揉了揉光团,手感意外地不错,若有所思:“盛京有几座神庙,你与哪路神仙相熟,我送你去,看看能不能有神帮你。”
非常凑巧,今日要出城,顺路的话,能路过一个月老庙。
小枇杷淌着辛酸泪从马车的窗户飘出去,一阵风吹着挂帘掀动,杨婵发了一会儿呆,晏珏捏住她的手指:“怎么了?”
回过神的杨婵摇头,已经想不起来今日遇到的小光团了,她语气轻松道:“只是在想,出了城就能骑马了,马车到底憋闷。”
“其实我带你飞过去更方便。”晏珏自荐。
“不可,吓坏田间劳作的百姓怎么办?”
小枇杷不知道自己被转眼遗忘了,她费时费力地飘进了月老庙,彩塑的月老和蔼又喜庆,对于小枇杷的呼唤半点不应。
真是越努力,越心酸。
实在飞不动了的小枇杷打算歇息片刻,待会儿看看能不能找到个供奉织女仙子的庙。
她落在庙中的菩提树上,红布条缠了一道又一道,下面坠着刻了男女名字的木牌,除此之外,还有装饰作用的铜铃随风摇晃,发出一树轻微的铃响。
月老庙,姻缘树,小枇杷到底是沾了点月老的光,慢慢的,她好似能从中汲取一点信仰之力,总算不是一团绿光的样子了。
她长出了手脚,变成了一个日光下透明虚幻的少女影子。
“嘿嘿,我好点啦?”小枇杷打量着自己的身体,树底下也有个人在睁大了眼睛打量她。
感受到这一束强烈的目光,小枇杷一低头,和树底下的沈嫊蔷眼对眼,她这个时候还没有那么重的黑眼圈,衣饰简洁,清冷忧郁,不似在酆都那么干练,却比那时候更看得出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