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玦令众人回屋暂歇着,却也要时刻保持警惕,又令人往十一婶院中看,发觉她早已歇下,他便带着戚浔回了上房。
祠堂里并无外人,他们的房门也未上锁,进门后,傅玦一直拿着名册,他回东厢时便叫了戚浔过来,将名册给她,“你看看这几家办过丧事的,再看看几家女儿出事的,看能否想到什么。”
戚浔接过来细细琢磨,越琢磨越觉得诡异,“几个老人是年事已高死亡,羊角风是病,另外三人虽不知道是什么病,可都是男子们先死,然后才是女儿家们相继出事,这的确像林巍说的,像某种殉葬制度。”
这时,傅玦才道:“前朝的确有殉葬制度,到了我朝,殉葬制度已经被废除。”
戚浔一讶,想到傅玦告诉他的,此村落所住之人都是前朝宗亲之后,脑海里立刻付出个想法,“难道说,他们表面上安分守己,却还是遵照着前朝宗法?”
傅玦凤眸微狭,“不无这般可能。”
戚浔轻嘶一声,“若是如此,那便是大罪。”
在本朝却遵前朝之法,与谋逆何异?若是如此,整个村子对此心存隐瞒便有了解释,戚浔道:“难怪他们什么也不说。”
戚浔想了一瞬又道:“可如果是殉葬,那也只有皇帝才有殉葬,这村子里却好像死一个人便殉葬一位姑娘,而且厉念已破身,欺负她的人又是谁?总不可能是与她同日出殡的白霄的爷爷,卑职看这名册,白霄的爷爷已经六十七高龄了。”
眼下并非停尸堂,傅玦坐在轮椅上,戚浔就坐在他不远处的桌凳上,她说起此事,一本正经,全无半分不自在,倒是林巍和楚骞面色微僵。
“如果不是殉葬,便是某种仪式了。”傅玦沉思着道:“我朝风俗,丧事上是极注重礼仪的,无论是白丧还是红丧,皆是要人入土为安,他们村子里这般安排,一定有其特殊之意,至于殉葬之言,或许并非殉葬给一起出殡之人,而是殉葬给某个神佛。”
戚浔想到了芙蓉驿的案子,凶手虽然借佛之名杀人,可世上多得是人深信佛道,倘若这村子里也有人信了什么古怪教派,这些诡异之处都有了解释。
戚浔道:“世子早有此猜测,所以才让沈大夫来?”
傅玦颔首,“几个姑娘出事的日子不太一样,我们在军中行军,也要看天时地利和卜卦吉凶来决断进退,这便想到了或许她们的死日有特殊之处。”
那些日子杂乱无章,戚浔全然没想到这里,她心底有些佩服,“世子思维缜密,在芙蓉驿之时世子便先于我们想到了回京查探。”
这话是真发自肺腑的,傅玦看得出,于是笑意更多了些,“行军打仗本也要胸有筹谋,步步为营,与你推案子有异曲同工之妙,战场上的尔虞我诈,还要更血腥些。”
戚浔未经历过战场烽火,可只凭想也知那场面必定惨烈,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傅玦的腿,这次发自真心的问:“您的伤何时能彻底好?”
这是在问他是否还能站起来,傅玦面上云淡风轻的,“难说,或许很快,或许要一直坐着这椅子。”
傅玦是不露喜怒之色,有时刻意露出情绪,也多有目的,此时戚浔从他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遗憾悲戚,她心底暗自佩服,又觉自己多了回嘴。
傅玦倒是丝毫不放在心上,天色不早,他吩咐林巍和楚骞,“你们去吧,手脚利落些,若无所得,也早些回来。”
楚骞和林巍套上一件黑袍,就着夜色摸了出去,他二人一走,戚浔也不惯与傅玦独处一室,很快便告辞歇下,傅玦应声,看着她离开东厢。
戚浔回到西厢之时忽然想,楚骞和林巍还没侍候傅玦躺下就走了,那傅玦自己能躺去榻上吗?她犹豫再三,到底没去问。
她心底期盼林巍和楚骞能带回来好消息,又想着案子心不在焉的梳洗,而后摘了发簪放在枕侧,掀被躺下,往日能快速入眠,这会儿她却有些睡不着,林巍和楚骞说不定会很快发现异常而后回来,她只怕自己睡太死。
她辗转反侧,又伸手将掖在颈后的墨发拂出去,可这一下,竟将枕侧的玉簪拂落在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她心底一慌,去看时却见玉簪滚进了床底,这玉簪是程佑安所赠,她忙一个骨碌爬起来。
穿上鞋子,戚浔半跪在地掀开床帏,刚趴下身,她整个人便骇的一个激灵!
她床底下不知何时趴着个男人,那人握着她的玉簪子,一双瞪大的眼睛,正笑嘻嘻的望着她……
38三奠子06模糊线索
戚浔顷刻间出了一身冷汗,她将惊叫压在喉咙里,猛地起身连退数步,直到快到门口,才惊魂未定的喝道:“你是何人?!”
她急速的打量屋子,她的包袱放在床头,不见被翻动的痕迹,因屋子简陋,也无别的物品可移动,因此她适才进屋一心想着案子,竟然没察觉床下藏了人!
幸而她簪子落在地上,否则等她睡熟,此人还不知要做什么!
男人窸窸窣窣的朝外爬,这时,戚浔听到了熟悉的轮椅靠近声,只过了两息功夫,厢房门被推开,傅玦出现在了门口。
他还是适才白袍加身的模样,衣饰齐整,看样子还未歇下,戚浔心跳如鼓,看到傅玦的剎那,惊悸感倏地散了三分。
“怎么回事?”
他催动轮椅进门,一眼就看到个男人从戚浔床底爬出来,他当即明白怎么回事,又催动轮椅挡在戚浔身前。
男人站起身,戚浔这才看清他样貌,他看起来二十来岁,着黑棉袄,此刻在床底蹭了满身的灰,五官平平,面带痴笑,虽不见凶戾之色,可这般躲藏在床底的行径,本就是图谋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