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萧家女儿年纪还小,皇后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将萧家女列为太子妃人选。
清和宫灯火通明,偏殿里,太医们进进出出,宫女端出一盆又一盆血水,人人都知道三殿下受了一百杖责。
一百杖啊,普通人承受三十杖都会晕死过去,一个月下不来床,一百杖真的不敢想。
“翡翠姐姐,殿下没事吧?”小宫女端着水盆出来,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鼻子,憋着气太难受了,只能借着说话转移注意力。
翡翠咬紧嘴唇,满眼忧虑。这一次圣上实在是太狠心了,以往殿下也被杖责过,但还是第一次被杖百。
“别多嘴,好好干活。”她回头望了一眼被拦在殿外探头探脑的绿琦,“你们要是把实情说出去,可别怪我禀了太后把你们赶走。”
“我不敢了,姐姐别赶我走。”小宫女害怕起来。
清和宫两位主子都很好,虽然三殿下凶名在外,但是从不为难她们,皇子妃也很好,尽管她会叫她们干活,在庭院里种东西,可是种出来的东西她们没少吃,而且皇子妃待人和气,没什么细致的要求,也不苛扣她们的月银,清和宫是很好的地方,比宫里别处清闲多了,日子过得这么舒心,谁愿意离开。
“赶紧送热水进去。殿下的干净衣裳多备几套。”翡翠看到小宫女们终于听话,不再多说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给殿下治伤。
再送一轮水之后,里面终于止住血了,太医们松了口气,若是这位有什么闪失,他们也性命不保。
“殿下。”温袅坐在床边,看着他背上缠满绵纱布,脸色苍白地躺着就担心他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元晗烁闭着眼睛,察觉到柔嫩的小手在自己背上细心检查棉纱有没有勒着伤口,指尖力道十分轻柔,圆润的指头划过,受伤的地方总会开始发痒。
“我没事。”他往里挪了挪身体。
“别动,伤口会裂开的。”见他乱动,温袅赶紧按住他,“太医们说你要卧床一个月,还要补气血,殿下,你要喝红枣汤吗?”
殿下流了这么多血,要喝多少红枣汤才补得回来啊。
“你的伤?”除了刚才被打的那一棍,还有之前撞到屏风的伤。元晗烁不敢想像,这样怕疼的小姑娘替他受刑会是怎样的害怕。
“我没事,上了药就好了。”温袅没有说实话,其实那一杖真的让她疼得无法忍受,可是一想到他生生受了一百廷杖,她这一杖又怎么好意思说疼。
“真的没事?让我看看。”元晗烁不信。
温袅红着脸起身:“殿下好好休息,我真的没事。”
伤在后背,虽然她看不见,但是肯定很丑,她才不要让殿下看到。
看着她红着脸跑出去,元晗烁这才察觉自己唐突了。他们虽为夫妻,其实并没有夫妻之实,他是被她看了个遍,给他上药包扎都是由她亲手做。
伤重昏迷的时候隐约能感觉得到她的细致照顾,像妻子对待丈夫那样尽心尽力。
以后,他会遇到更多比今夜更凶险的情况,他的路更难走,这样的他能让她幸福一生吗?
他无法回答。
烛火摇曳,更漏钟声响了三遍,寝殿静悄悄的,有一道人影轻轻闪入,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掀开床帐看到人还躺在里面,轻轻松了口气。
“没有起烧。”温袅收回探向额头的手,坐在床边的圆凳上守着。
今夜最凶险,若是烧起来,殿下的伤恐怕会伤及五脏六腑,伤了根本,太医说千万不能大意。
内寝薰了艾草,驱蚊安眠,她将床帐挽到金钩上,给床榻透气,因为受伤用不得冰,大暑天气里热得出一身汗,她拿起床边放着的扇子轻轻扇风,一边观察趴在床上的人。
墨色长发披散在枕上,还没有干透,受杖刑的时候,发冠都溅了血,还是她替他一点一点洗干净的。
温袅一边打扇,一边伸手悄悄抓起一络长发。殿下的长发意外的柔软,又浓又黑,发丝很细却十分有韧性,平日里都规规矩矩束进发冠里,不像现在披散在枕上,像一匹柔顺光滑的绸缎。
这样的长发令她爱不释手,缠绕在指间把玩。
元晗烁其实并没有睡着,背部的疼痛这时候在药效的作用下更加剧烈,翻腾的五脏六腑折磨着他,令他不能安眠,时睡时醒,神智渐渐陷入光怪陆离的梦境,时而看到小时候那些诡异的红光,时而又是战场上震耳欲聋的冲杀,时而又是红纱帐中一动不动死去的人,时而又是她在庭院花间笑着追蝶乱跑的身影……
“殿下,殿下!”
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温袅察觉到他的体温渐渐升高,脸色也开始不正常地潮红。
她想出去叫太医,却被他死死抓住手腕,力气之大,她的手腕很快出现一圈红痕。
“不要走……”他呓语着,声音很轻很轻。
“好,我不走。”温袅安抚似地轻拍他的手。
守在殿外时刻关注里面情况的翡翠赶紧冲进来,“皇子妃,殿下没事吧?”
“殿下起烧了,快叫太医来,就请专门为太后调理身体的周太医。”温袅担心不已,情况如此凶险她该怎么办?t
“是,奴婢早就派人去请了,太后娘娘有旨令周太医夜值清和宫直到殿下康复。”
话音刚落,须发皆白的老太医就到了,匆匆几步走到床边,想诊脉,结果那只手紧紧握着皇子妃不肯放手,无法诊脉。
“殿下,醒醒。”温袅也无法挣脱,只能凑到他耳边轻轻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