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不到蒋文峥,傅至景把他接到宫里抚养是为了牵制他的父亲,随手一放更不会搭理他,蒋嘉彦横行霸道惯了,只有孟渔敢对他大呼小喝,还敢没规矩地捏着他的鼻子说:“我小时候抱过你。”
前些时日,他见过父亲,父亲和他说少君是这世间少有的真性情,叫他多与少君走动,讨少君欢心,为日后做打算——日后,蒋嘉彦不大明白父亲的深意,但他想,他是喜欢和孟渔待在一块儿的。
见孟渔还是要走,蒋嘉彦三两下挡住他,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胸抬头道:“你再陪我玩一个时辰,我就带你出宫。”
十分得意,仿若只要他想做就能做到,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这深宫的囚鸟之一。
孟渔不忍心挫他的意气,但这话要是传到傅至景的耳朵里,还不知道得掀起什么样的风浪,他捂住嘉彦的嘴,义正言辞道:“这话以后不要再说。”
蒋嘉彦似乎确实被宠坏了,不知自己的处境,不快道:“你不信我,那你等着瞧,我一定带你出去。”
孟渔一笑置之,不再理会被看轻而气鼓鼓的嘉彦,慢条斯理地出了殿门,没一会儿就见到找他的宫人,被拥簇着回太和殿。
他抬手摸了摸方寸的天,有些羡慕尚在童真岁月的嘉彦,但等小小的嘉彦碰了壁就该知道什么叫做事与愿违。
作者有话说
提前说,本文进度四分之三,傅至景不可能让位,也不会有宫变的情节(d:
今日傅至景难得清闲,午后就到了太和殿。
孟渔正在午睡,他没让人打扰,蹑手蹑脚地上了榻,靠在榻沿看书,看着看着,目光就黏在了靠里的孟渔脸上。
睡着的孟渔不会对他张牙舞爪,那么安宁恬静。
傅至景有心靠近,又唯恐将孟渔吵醒打破这来之不易的温馨。
他肩上的伤已经大好,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那是孟渔亲手赋予他的,既痛又深刻。
孟渔是最心地善良的人,那时对他该有多么的失望,又是怀揣着怎样深沉的绝望才会挥刀见血?
傅至景放下书卷,拿手背轻轻地蹭了蹭孟渔的脸,岂知熟睡的孟渔竟往他掌心蹭了蹭,仿佛还是从前依赖他的模样。
他弯了弯唇角,不由得俯身亲吻孟渔的额间,动作轻盈,孟渔却还是有所察觉,迷糊地睁开眼。
放大的五官映入眼帘,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睡得昏沉的脑袋一时转不过弯。
过往多年相处养成的习惯不是他想摒弃就能摈弃的,有许多个数不清的时刻,他就这样和傅至景腻在榻上,手缠着手,腿缠着腿,怎样都嫌不够的亲昵。
两人都有些感怀的目光在微凉的空气里交汇,孟渔不自觉地抓了下床褥,摸到寝被上绣着的一朵金莲,等傅至景俯下身要亲他的唇时猛地清醒过来,伸手推开了对方。
孟渔三两下爬到最里处去,羞恼地瞪着靠回床沿的傅至景,“你怎么上来了?”
他不愿意和傅至景共枕而眠,提过要搬出太和殿,傅至景不同意,向他承诺只睡窗边的卧榻,绝不越界。
孟渔勉强信他,可这才多少天,傅至景就言而无信了。
面对他的质问,傅至景显得倒很坦荡,拿过盖在床沿的书册道:“一时忘了,你不要见怪。”
整座皇城都是傅至景的,他想去哪儿有谁能阻止得了,无非是看他愿不愿意信守承诺罢了。
孟渔始终觉着傅至景总有一天会发作,想来只是时日长短的问题,难不成真能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帝王的耐心吗?
眼见傅至景下了榻,他见好就收,裹着被子彻底睡不着了。
两人难得平和地共处,片刻,傅至景道:“华东的水坝已然建成,蒋文凌不日回京。”
这是朝堂的事,本不必对孟渔说,但听见故人之名,他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抿着唇没说话。
傅至景细细地端详他的神情,突然提起旧事,“当年蒋文凌落魄之际,你前去看过他。”
孟渔藏在被子里的两只手紧张地交握着,小声说:“我那时叫他一声五哥,去看他有什么不可以?”他抬起头来直视傅至景,“难道你忘记了,若不是你让我假冒皇子,我哪里会与这些皇亲国戚有交情?”
傅至景默了一瞬,“我不是在盘问你,你不必如此紧张。”
孟渔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可傅至景是何等的敏锐,怎么会无缘无故在他跟前提些无关紧要的事?
蒋文凌既要回京,隐姓埋名的诺布势必也会跟着回来。
满朝都知道当年的蒙古质子病死在行军的途中,可若是被人发现诺布还活着,刘翊阳就是失职欺君的大罪。
前尘往事竟给多年后埋了个祸根,孟渔心中纷乱不已,拿被子蒙头将自己盖住。
纵然孟渔有意隐藏,傅至景还是发现了他的异样,不动声色地将他的一系列小动作看在眼里。
华东的水坝早已在年初完工,按理来说蒋文凌应当亲自回京复命,却迟迟不启程,那会儿傅至景心有疑窦,但因刚登基不久,忙着稳定朝纲,就将这事搁置一旁,直到前几日才记起这茬。
他在孟渔面前提起蒋文凌,本来是存了些闲话家常的心思,却不料孟渔变了面色,这就不禁耐人寻味了。
孟渔有事瞒着他,且瞒了很多年,甚至在他们还未决裂之前就已经将他拒之门外。
万绪千端涌上心头,孟渔那句“你以为我就对你深信不疑吗?你错了,就算没有今时今日,你我也必不会太长久”时隔多年再次让傅至景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