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王世子张眼一瞧,更是气恼,大骂道:“裴珩,你竟敢趁围猎行凶,莫非是要反了!”
裴珩冷冷道:“若有疑议,便往御前争辩。”
淮安王世子这回倒还理直气壮,心道分明是裴珩动手在前,到陛下跟前也是自己有理,便挣扎着起了身,恨恨吐了口唾沫:“呸,到时算你的账。”
他盯了眼裴珩和萧知遇,忽又冷笑道:“睿王倒是有心英雄救美,却不知有人方才还不耐烦,要与睿王划清界限,可惜呀……”
裴珩持弓的手背青筋暴起,当即拉弓搭箭,对准了他的脑袋。
淮安王世子脸色大变:“你敢——”
身后一干纨绔哪还敢留,赶忙道:“睿王息怒!息怒!”便扯着淮安王世子上马,连挥马鞭逃走,恨不得踹着马屁股跑快点。
萧知遇望着裴珩挺拔的背影,停顿片刻,还是低声道:“谢睿王。”
裴珩头也未回,自顾自策马,追着林中一只雉鸡离开。
萧知遇转开了视线,忽听北面传来一声狼嗥,他面色一变,却并未后退,反而一夹马腹,纵马飞奔而去。
这是一匹受伤的老狼的叫声。裴珩若有所思,皱眉跟了过去。
大厦将倾
另一边,一切照常推进。
皇帝和太子信马由缰,入了一片林子。皇帝年老体衰,围猎也权当出来散散心,哪比得上后生们勇猛,随便打了只野兔,便骑着马慢慢走。
很快前方一阵喧哗响动,是一名贵族少年控不住马,马嘶鸣人立,险些将那少年甩下马来。幸而跟随的老仆闪电般探手掣住缰绳,救下少年,又骑上马背,勒紧缰绳口中呼喝,硬生生将骏马镇压下来。
老皇帝在不远处看了个全,刚想夸这老仆身手敏捷,忽觉面熟,连声道:“这是、这是关……”
太子看了一眼,目光闪动:“父皇,这好像是关福,从前朔州在咱们府上养马的。”
老皇帝认出来了,连连点头,他多年未见朔州的老人,心里感叹,将关福招上前来说话。太子便识趣道:“父皇且叙旧,儿臣先将张侍郎家的公子送回去。”
关福是萧知遇托太子寻到的人。萧知遇小时候体弱,母亲不允许他和寻常孩子一样骑马,他心里羡慕,便会去马厩看小马消遣。关福是养马的,一来二往便熟络了,会和他说起许多旧事,比如见过的大人物,和后山放马时的见闻。
后来朔州告急,战火绵延,关福随大批百姓逃离朔州,便没了消息。
“你既在京城,该来寻太子和五皇子他们,定给你在宫中谋个差事。”老皇帝道。
关福笑道:“小的能在张侍郎府上做事,已是好运了,宫中多少养马的能人,小的比不过。”
侍卫在后边跟着,关福给皇帝牵马,主仆俩聊起了朔州时的旧事,关福自然而然便提到了长公主,问长公主安好。老皇帝道:“长公主身体康健,如今……如今在宫中。”
想到长公主分居回宫,免不了又想到安国公,老皇帝停顿了一下。
关福感叹道:“小人记得当年长公主出嫁,是安国公亲自来朔州提的亲,当年还年轻,身手了得,方才见到安国公,已然有了白发,岁月不饶人哪。”
老皇帝随即想起些安国公到朔州提亲的往事,还记得他初来乍到便救下落马的梁氏,出尽风头,还得了自己一声喝彩,如今想来更觉心梗。
“说来也巧,安国公离开朔州前一晚,我还见过他。”
老皇帝一皱眉:“哪里见过?”
他记得当时是家宴,原要邀请安国公一道赴宴的,只是宴会上女眷多,安国公思来想去还是婉拒了。没去宴席,又去了哪里?
“在宅子后面那片后山,小人去溜闲时,见到安国公在山下策马,”关福想了想,“当时还有一名女子在侧,两马并进,应是……应是长公主?”
老皇帝面色陡然变化,“你未记错?”
长公主当晚分明在家宴上同他说话,怎会在后山,分明是旁人!
回忆起当晚还有谁不在宴会上,他脸色难看起来。
关福牵着马,听出皇帝语气不对,有些惊吓:“当时月色朦胧……小人看不太清,也许不是长公主也说不定……”
皇帝喝道:“那又是谁?你仔细想来!”
关福吓得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小人、小人无能,当时实在是夜色深了,看不清面貌,只隐约听到一阵铃声……”
老皇帝闻言,竟一下脸色铁青,牙关咯吱作响。
他自然知道这道铃响是谁——梁氏曾是牧羊女,腰上时常挂着铃铛,用以指引羊群,当年他纳她为妾,便是因这阵清脆铃响吸引了注意,入府后便不戴了。
如今想来,这铃铛不仅是牧羊时戴着,恐怕她多年前还在安国公府中,是作训马之用,且有些特殊意义,才会在与安国公私会后山时特意戴上。
层层的疑虑积累在心头,老皇帝胸口起伏着,竟觉头晕目眩,终又恨恨顿了下足。关福颤巍巍跪倒脚下,不敢吭声。
太子回来时见两人一站一跪,关福悄悄抬头望了他一眼,他便知道该说的都说了,嘴角冷笑,口中却连声道:“父皇,怎忽然闹成这样……莫非是关福哪里说错了话?”
老皇帝揉了揉眉心,冷声道:“你起来,此事今后再说。”
他此刻再无心情狩猎,动了回去的心思,太子察言观色,笑道:“父皇,儿臣方才看北边有鸟兽嘶鸣声,不如去那边瞧瞧,兴许有收获。”
老皇帝不欲被看出端倪,允了,一行人便往北边山林走去。不过一盏茶功夫,忽听一阵狼嗥从林中传来,声振林木,其后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纷纷道:“安国公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