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灯中有一盏玉如意样式的灯很有些巧思,嘉柔站在窗前看了一阵,待见薛琅仍是一副冷冰冰要吃人的模样,上前问道:“你可是第一回逛妓馆?”
薛琅收回眸光,捧起了茶盏在手,却又放下,掏出巾帕擦拭着手,“莫非这里头还有什么说道?”
“自是有,”嘉柔纸扇一摇,忍不住显摆,“新郎君嫖资加倍!若被假母看出来你第一回逛妓馆,你就等着多掏银两吧。”
“如此看来,贤弟倒是对这妓馆熟得很。”
嘉柔确然很熟。
她当着纨绔的某一年,很是在妓馆消磨了些时光。
长安最出名的妓子,除了姿色惊人,还需两项才华盖世。这两项才华,一是酒桌上行酒令时的席纠才能,二是作诗的本事。
她那时跟着一群长安城的纨绔新贵到处开眼界,去的第一家妓馆,便被一位花魁拿话刺她。言她虽姿色不俗,可腹中空空无半分才华,空有一张名妓的脸,却无名妓之才。
那话说得难听,激起了她的牛脾气,她很是下了一番苦功,白日跟着她小舅父刻苦习学,夜里便翻墙出去寻那花魁斗诗。
如此持续了小半年,她还未斗赢,却来了个豪客给花魁赎了身。等她又一个夜晚再去寻人,那花魁连人带包袱皮走得人去楼空,临行前托人转达给她两个字:哈哈。
她登时一口老血憋在心中,由此生了人生中最大、最漫长的一场气。
一直到西南王回长安献俘,一番阴差阳错后她因圣人的一方圣旨,得了个“长安第一女纨绔”的头衔,这才又重新威风起来。
若要这般说起来,身畔的这位郎君,倒是早在两年前就给她当了一回开心果。
此时薛琅问她,她自是不能说真话,只搪塞道:“先也曾凭着胸中点墨,给长安平康坊几位尚未挂牌的姐姐教过些学问……”
薛琅乜斜她一眼,“后来用给妓子教书的才能,又来教了白三郎?”
她不由干笑两声,“学问不分贵贱,束脩才分贵贱。”
又叮嘱他:“你既进了妓馆寻乐子,便莫像是来杀人。若骗不得兔儿爷教我们,你就等着日日有不穿衣裳的郎君到处堵你吧!”
薛琅闻言,只勾了勾唇,那面上的冷意却并未散去多少。
嘉柔无奈,只得将他手中的纸扇拉高一些,遮住他一半的脸,这才作罢。
待酒菜送来时,两个俊俏的龟兹小郎君也已到了门口。
假母善解人意道:“两位客官只由一人相陪,未免有人要受冷。奴带来的这两人皆十分伶俐,包让两位客官满意。”
嘉柔大手一摆,那假母去了,两位兔儿爷进来,每人往嘉柔与薛琅身畔一坐,温柔小意先说着话。
“奴唤恒玉许良,客官贵姓?看着面生,可是第一回来?”
嘉柔随意捏了个姓,只说哪里是第一回,只将这龟兹的妓馆都逛遍了。
那头薛琅却四平八稳板着脸,一个字没有,纵是面上有扇子挡着,也拦不住他周身的冷意。
嘉柔忙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他的声音这才从扇子背后传出来:“第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