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老师,您回家是吧,我正好顺路,载您一程。”
她婉拒,说自己去东交民巷。
伍一帧忙道:“东交民巷啊,巧了,那也顺路。”
西门纳闷了:“背道而驰的方向,你怎么哪哪都顺路。”
伍一帧虽然日日风花雪月,但对西门却是尊重得很,暗恋这么久愣是丝毫不越界,连言语都不曾有过半句唐突的,所以西门并未意识到他有那份儿心思,加上他是个出了名的活跃分子,跟谁都打得火热,便更是没往男女之情上想过,只当他是热心肠,有意想绕道送自己一程子,实在不欲麻烦他,说:“天儿不早了,你赶快去办你事,我叫辆车就好了。”
“别介,真顺路,不骗您!”
伍一帧急煎煎地下车伺候打开门,他确实不算撒谎,因为他被海潮指派出来勾引苏明珰,屡屡碰壁,今天于是想了曲线救国的一招儿——西门老师不是跟苏明珰一个院子吗?自己多接近西门老师不就顺便接近苏明珰吗?再说自己跟西门老师一块出现,苏明珰总不能像上次那样把他当小流氓吧。
所以说,不论西门老师上哪儿,他总是顺路的!
西门拗不过他,只好上车。
伍一帧心神荡漾,说好了是给林海潮勾引未婚妻的,然梦中情人往旁边一坐,他立刻就把正事儿忘到九霄云外了。
西门老师这两天换了装扮,惊艳了所有师生,小礼帽、长风衣、光裸的小腿和那矮跟玻璃皮鞋风靡全校,简直就是《卡萨布兰卡》的东方版女主角,叫人魂牵梦绕。
“小伍,你是不是常常带着一位朋友住在宿舍?”西门忽然问道。
“您是说海潮吧。”
“个子高高,长得很出众,走路生风的那个。”
“没错,那肯定是海潮。”
“他不是咱们学校的吧?”
西门这番套话算是找对人了,伍一帧话多又密,梦中情人在面前,他丝毫不觉自己是在出卖兄弟信息,反而越说越起劲,给西门讲了个事无巨细,林海潮是苏明珰指腹为婚的未婚夫,离家出走暂住伍一帧宿舍,为了退婚想尽办法云云……
西门从他的话中敏锐地抓住了关键信息:“你是说,你那位朋友林海潮没见过苏明珰?”
“没!他长得太俊,见了还了得,指定退不了婚!”
西门益发纳闷,想想昨天不仅明珰称林海潮为真哥哥,林海潮也称明珰为铃铛……敢情俩人是在互相隐瞒身份。
看来小骗子遇上了小骗子,全无心肝,不足为患。
这时正巧车子到达圣弥厄尔教堂,只见苏明珰捏着一朵玫瑰花踮脚张望,想是已经等了有一阵子。
伍一帧也看到了苏明珰,但他和梦中情人相谈正欢,哪还顾得上林海潮的婚姻大计,恨不得装作看不见,直接不停车从苏明珰脚上碾过去好不耽误自己和西门老师谈话。
西门叫住他,下了车后,明珰立刻伸来那朵玫瑰,“西门老师,我给您买的生日礼物。”
明珰克制不了心里的紧张和恐惧,话说得十分拘谨,好在西门没有留意到,只是颇不过意地说:“你又没钱,买这做什么?”
说着从书袋里拿出几个铜板,硬塞给苏明珰。
这一举动让苏明珰心中五味杂陈,西门老师向来都是这样,温柔善良,那种天然的教养和善心不是装能装出来的,所以,她怎么都无法相信西门老师就是恐吓自己的那个人,会不会这里边有什么苦衷或误会。
“小伍,我就这儿了,你去忙吧。”西门把钱塞给苏明珰后,回头跟伍一帧招呼一声,苏明珰这才发现伍一帧。
伍一帧早就把勾引苏明珰的任务抛到九霄云外了,眼下他的注意力在刚刚苏明珰说的那句话——生日?
“西门老师,您今儿生日啊?您来这儿,是过生日的啊?”他问。
西门笑笑,说:“算不上,约了人来坐坐罢了。”
明珰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瞧着,心想这个花花公子前几日轻薄自己,现在又对西门老师大献殷勤,当真无耻。
伍一帧对她完全无视,正一边挠头一边抱怨自己没准备礼物,说:“要是早知您今儿过生日,我该好好置办一下的。”
明珰闻言忽然灵光一闪。
今日她是来做电灯泡的,可现下她有疑窦在心,面对西门老师总是控制不住地紧张,唯恐被察觉。况且今日要面对的是方丞,她作为一个生意人,还是打心眼里佩服方丞的,搞不好将来自己生意做大了,还要跟方丞有合作,所以不便现在给闹僵的,倒不如请这个小五还是小六的也去凑个数,有其他人在身边,自己好歹能缓解缓解紧张,倒时若是惹了方丞不开心,他也能分担一部分火力。反正都是西门老师的学生,学生给老师庆祝生日顺理成章。
她和西门走出去十几步后,忽然说:“对了西门老师,那个小五还是小六的,他上次调戏我,今儿正好遇见,我得质问他几句,您等一下。”
不待西门阻拦,她已经跑到伍一帧车子前,咕咕哝哝不知道说些什么。没几句又跑回来了,西门见她来去匆匆,正想询问,被前面的人群分散了注意力,饭店门口聚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在运垃圾。也不能叫垃圾,因为那分明是大堆大堆的玫瑰和蜡烛,每一堆都像小山高,看样子都要当垃圾处理掉,引得路人驻足惊叹。
西门看着既惋惜又庆幸,庆幸这些东西是从六国饭店出来而不是进去,否则一定是方丞的,浪漫晚宴之神器,男女主人公被万朵玫瑰和万盏烛光簇拥着,地上撒着无数花瓣和彩屑,旁边两列身穿红黑制服的吹鼓手……那些鸳鸯蝴蝶派的小说书里都是这样写的,要是方丞也给她来这一出,她是要起鸡皮疙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