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了,老脸也是倏地一红。
萧相没俸禄,年轻的官员更是没有,他还欠着他们的工钱。
他把钱皆拿去打仗了。
“常侯……”皇帝红着脸犹豫着道,“是不是知道朕缺银子,所以在过年前就打到铁马国去了?”
上次侯爷来信还说,还要等等看,他想一次发兵就取得全面胜利,不要跟人一仗一仗地打,他要的是以最小的代价,拿下最大的战果,他要等那个一举成功的时机。
想来常侯也怕打花钱仗。
要知道一仗一仗地打,光是死了的士兵抚恤,便是一大笔钱,皇帝如今根本付不起这个钱。
常侯担心得有理。
皇帝还以为漠北的仗要压到年后了,还问徐中撑不撑得住,撑不住他便亲自拉下脸去镇压逆臣,哪怕再杀几个人,也是在他的考虑之内。
徐尚书让他别杀了,现在官员身份可观,杀一个补一个之间,少说也要花个几百两,有些官员甚至是花了几百两路费来卫都当官的,杀了足实可惜,浪费银子。
皇帝钻到钱眼里头了,他的臣子也钻到钱眼里头了,皇帝觉得徐大人说得很是有道理,是以这段时日,任凭新来的不懂事的新御史往禄衣侯身上泼脏水,他也按刀未动。
“奴婢看,怕是的,宫里要过年,大人们也要过年,他们不过,家里媳妇孩子要过的呀。”说起生计之事,吴公公也是苦笑不已。
整个西北线往外,他们放出去了上百万军队过去,人吃马用,上百万张嘴,几十万的马,吃的用的,每一天的花销不计其数,徐尚书见到的每一个人皆在朝他要钱,为此天天夜不能寐,这位尚书老早之前就就给老家写了信,让老家卖宅子,给他寄钱用了。
堂堂一国户部尚书,过上了让家里卖祖宅给他添银子用的日子,吴英不能细想这些事情,一想,饶是他的脸皮是铜墙铁壁做的,也是禁不住羞。
“是了,”这厢,顺安帝也是害臊不已,“咱家里确实都在等银子用,常侯有心了,诩儿有心了。”
“咳,”皇帝这厢轻轻一咳,缓解了一下心中尴尬,另行说道:“若不,你还是去后宫走一趟,替朕和太孙妃说几句赞许她贤良的话?”
给不了赏赐,那便说几句好听话罢,姑且只能这样了。
是以,吴公公当日傍晚来到了凤栖宫,给太孙贤妃带来了太孙在漠北大战中的优异表现的消息。
且他对太孙惦记家里,给家里找银子送回来的事修缮了一下,与太孙妃说了。
他道:“两军英勇,直入长陵、都都达、铁马,一路畅通无阻,尤其太孙表现非凡,每经一国,皆能找到于卫国有用之物,回手便往都城送,其对国家的忠心,对陛下的孝心,可见非同一般,陛下深感其忠其孝,便让奴婢来凤栖宫,告知您太孙殿下之英勇忠孝非凡,乃卫家好儿郎,让您不要担心他的安危,太孙一切皆好。”
佩梅听罢,看着对她过于客气的吴公公,小心翼翼问道这难得对诩儿说出诸多谥美之词的老公公:“太孙有功?”
“有功!”吴公公甚是肯定!
“那,陛下有赏?”
看着小心翼翼的太孙贤妃,吴公公勃然大怒,眼睛一耸,眉毛一翻,义正言辞道:“俗,俗,太俗了,你乃太孙贤妃,乃天下贤妇表率,岂能眼里时时只看得见这黄白之物?”
太孙贤妃闻言缩起脖子,垂首揉着她粗糙不已的手苦笑不已。
后宫的米缸见底了。
她穷得惦记不起诩儿了,她如今日日想的是,明日该如何让全宫的人吃饱饭。
皇家原来是可以富得这般离奇的。
后宫难,宫外也难。
佩梅知晓自己娘家已难成了什么样,便连侯府,如今也是缩衣节食,侯府产业每月所结余的银子,皆是账上有余银便买了粮草,往户部送去。
这不仅是侯府一家,佩门一家,卫都上下,但凡家中为官者,皆是勒紧了裤腰带,省下嘴边的吃食,往前线送。
好在卫都乃至整个卫国,没有坐地起价的世家望族商贩,米粮麦粿只比此前涨了三文一斤,买的皆是农户手中的余粮。
而农户手中的余银,买了官府手下的官屋,给了孩子读书用了,官府又拿这银子去买粮,百姓为了自家前程,皆多皆是把自家米粮卖得七七八八,只剩一点放着逢年过节吃。
百姓更难,粮被钱买光了。
好在有遮风挡雨的地方,孩子有前程,民间没起动荡,便是有心之人煽动,也被盼望着自家孩子当官的百姓告到官府去了。
这便是卫国如今的景况,上下勒着裤腰带,饿着肚子,让前线打仗。
佩梅操持起来处处皆难,可想一想卫国如今的处境,生不出任何的怨怪来。
后宫至少还有吃的。
她打起精神,小声问公公:“不说赏了,您说,北漠已打到铁马国,一路畅通无阻,那我们的三线作战,已是全胜了?”
“是以然。”
“那过完年,便不用往那边送粮草了?”
“现在就不用送了,最新的那批粮草都不用送了。”说到好消息,吴公公的脸色好了许多,“说到这个,你祖父也能睡个好觉了,户部能先把钱紧着他去修房子。”
佩梅闻言惨兮兮地笑了起来。
最惨的便是祖父,屋子还没修就卖出去租出去了,钱被户部拿去打仗了,祖父哪来的钱去修房子?只能这家借那家欠,祖父已从此前出去人人扫榻相迎,变成了到如今的不用出面便人人喊打。